那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幽幽绿眼,如同冰原上饿狼的注视,瞬间让雷德蒙和崔梅吉斯忒丝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雷德蒙下意识地将菲儿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紧了那柄黯淡的长剑。崔梅吉斯忒丝也艰难地调动起最后一丝微弱的星辉之力,指尖萦绕起一点随时可能熄灭的光芒,同时将昏迷的克莉丝拉到自己身旁。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在这未知的、充满诡异气息的地下空间,遭遇任何活物都绝非好事。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那窝棚里的黑影动了动,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像是枯骨摩擦的“咔哒”声。紧接着,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明显的警惕,从窝棚里钻了出来。
借由菲儿身上散发的微弱乳白光晕,他们勉强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那是一个…类人生物,但绝非任何已知的种族。它的皮肤是如同周围岩石般的灰黑色,布满深深的褶皱,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风霜。身材极其瘦小,大概只到雷德蒙的腰部,四肢细长,手指脚趾如同干枯的树枝。它身上裹着几块破烂不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兽皮,勉强御寒。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眼白,完全是两颗闪烁着幽绿光芒的晶体,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充满好奇与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它看起来十分苍老虚弱,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反而散发着一种与这片死寂大地融为一体的、古老而枯竭的气息。
它似乎…对他们并没有明显的敌意,更多的是一种困惑和谨慎的好奇。它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歪着头,发出几个短促、沙哑、意义不明的音节,像是在询问。
雷德蒙和崔梅吉斯忒丝对视一眼,都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但依旧不敢大意。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崔梅吉斯忒丝尝试用通用语问道,声音因为虚弱和干渴而沙哑不堪。
那生物显然听不懂,绿色的晶体眼睛眨了眨,又发出一连串更急切的、含混的音节,同时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地面,最后指向那艘巨大的、漆黑的星舰残骸。
它的动作似乎带着某种…急切?甚至是一丝…微弱的期盼?
雷德蒙皱了皱眉,他常年在外航行,接触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种族和文明,对非语言交流更有经验。他缓缓收起长剑(但这个动作让那生物明显紧张地后退了半步),然后模仿着对方的样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菲儿和崔梅吉斯忒丝,最后也指向那艘星舰残骸,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
那生物似乎理解了!它绿色的眼睛亮了一下,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急切地指向星舰残骸的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个被冰块半封住的破损入口。它甚至向前走了几步,做出一个“跟随”的手势。
“它好像…想带我们去船里?”雷德蒙低声道,语气充满不确定。
崔梅吉斯忒丝看着那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星舰,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似乎没有恶意的、弱小的土著生物,内心激烈挣扎。进入那艘未知的飞船无疑风险巨大,但留在外面,他们迟早会冻死或饿死。
就在这时,被雷德蒙护在身后的菲儿,身体表面的乳白色光晕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矮小的生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绿色的眼睛猛地转向菲儿,目光死死盯着那圈光晕,身体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它那干枯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有震惊,有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仿佛看到神迹般的激动与敬畏?!
它不再催促他们去飞船,而是激动地手舞足蹈,指着菲儿身上的光晕,然后又指向自己干瘪的胸口,发出一种近乎哭泣般的、悠长而悲凉的呜咽声。
紧接着,它做了一个让两人更加惊讶的举动——它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跪伏了下去,向着菲儿的方向,用额头轻轻触碰冰冷的地面。
这个动作…像是在表示臣服?或者…某种古老的敬意?
雷德蒙和崔梅吉斯忒丝彻底愣住了。菲儿身上的光晕…和这个土著生物有关?
那生物跪伏了片刻,才重新站起身,眼中的警惕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激动和热情。它不再指向飞船的入口,而是急切地指向窝棚旁边,一处被它用石头简单围起来的、散发着微弱热气的…地热裂缝?
裂缝不大,但从中散发出的温热蒸汽,在这极寒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无比珍贵。裂缝旁边,还散落着一些被啃食干净的、奇形怪状的小型骨骼,以及几个用石头挖空的、里面盛放着些许清水的“碗”。
它是在邀请他们分享它赖以生存的宝贵资源和庇护所!
虽然语言不通,但这份在绝境中伸出援手的善意,却清晰无比地传递了过来。
雷德蒙不再犹豫,对着那生物,郑重地抚胸行了一个通用的感谢礼。
崔梅吉斯忒丝也稍微放松下来,微微颔首致意。
那生物似乎很高兴,发出几声欢快的、依旧含混的音节,主动上前,帮助雷德蒙将菲儿安置在地热裂缝旁边最温暖的位置,然后又拿出它珍藏的清水,小心翼翼地递给崔梅吉斯忒丝,示意她喂给昏迷的克莉丝。
依靠着这微弱的地热和宝贵的清水,四人终于暂时摆脱了被冻死的 immediate 威胁。
温暖稍稍驱散了寒意,也让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雷德蒙和崔梅吉斯忒丝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虽然只是简单的包扎,但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那矮小的生物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绿色的眼睛依旧时不时地看向菲儿,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在守护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崔梅吉斯忒丝一边照顾克莉丝,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个生物和周围的环境。她注意到,这个生物的窝棚就搭建在那艘漆黑星舰的旁边,它似乎长期生活在这里,依靠地热和捕食地下某种小型生物为生。它对那艘星舰的态度也很奇怪,既敬畏,又似乎不敢轻易靠近。
她尝试着再次与它交流,指着那艘星舰,做出询问的表情。
那生物理解了,绿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悲伤和…眷恋?它伸出枯瘦的手指,先是指了指那艘星舰,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做了一个从高空坠落、以及很多生物死亡消散的手势。
“它是…那艘船的幸存者?”崔梅吉斯忒丝猜测道,心中震惊不已。这艘星舰看起来古老得难以想象,如果这个生物是当年的幸存者,那它活了多久?
那生物似乎看懂了她的猜测,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它又激动地指向菲儿身上的乳白色光晕,再指向那艘星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一个“祈祷”或“守护”的动作。
这一次,雷德蒙和崔梅吉斯忒丝都看懂了。
这个古老的幸存者,将菲儿身上那由护符力量、血脉和星辉意外融合产生的、能微弱抵抗虚无的光晕,误认为了某种…与它的飞船、它的文明相关的力量!它把菲儿当成了…希望?或者某种传承的象征?
这无疑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但却是一个能让他们暂时获得庇护的、至关重要的误会。
在这绝望的冰原之下,依靠着一个陌生种族的误解与善意,他们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终于暂时找到了一处可以喘息的…小小的“薪火”之地。
然而,无论是那艘沉寂的古老星舰,还是菲儿体内依旧危险的平衡,都预示着,这份安宁,恐怕并不会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