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热裂缝散发出的微弱暖意,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暂时滋润着四人几近枯竭的生命。矮小的原住民——雷德蒙私下给它取名叫“嘎吱”,因为它走动时关节会发出类似枯枝摩擦的声响——似乎将菲儿视为了某种降临的希望,变得异常殷勤。它分享出珍藏的、味道古怪却足以果腹的地下根茎,用粗糙的石碗盛来干净的冰融水,甚至试图用自己破烂的兽皮为菲儿垫高头部。
这份来自陌生种族的、基于误解的善意,成为了这绝望冰原上唯一的温暖。
然而,好景不长。
短暂的休整并未能恢复多少力量,反而让紧绷的神经放松后,更深层次的疲惫和伤势汹涌反扑。崔梅吉斯忒丝尝试调动星辉之力为自己和克莉丝疗伤,却发现这个星球的空间异常“滞涩”,星辉能量的回应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排斥着秩序的力量。雷德蒙的伤势更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钝痛,只能依靠意志强撑。
最令人担忧的,依旧是菲儿。
她依旧深陷昏迷,那圈乳白色的光晕如同她的呼吸般微弱而顽强地持续着,勉强抵御着外界的严寒,也暂时封印着体内那可怕的虚无低语。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光晕正在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变得黯淡。
就仿佛一盏油灯,燃料正在耗尽。
“不行…这样下去…她撑不了多久…”崔梅吉斯忒丝声音沙哑,她检查着菲儿的状况,脸色无比凝重。那光晕是多种力量巧合下的产物,无法补充,只会不断消耗。一旦光晕彻底消失,菲儿将立刻暴露在这极寒中,同时体内被强行封印的虚无低语和深渊力量也将再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找到新的能量源,或者…彻底解决她体内隐患的方法。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艘沉默的、半埋在岩壁中的漆黑星舰。
嘎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绿色的晶体眼睛里立刻流露出强烈的恐惧和劝阻。它激动地比划着,指着星舰那破损的入口,做出各种代表危险、死亡、疯狂的手势,甚至匍匐在地,发出哀求般的呜咽声。
它在害怕。那艘船里,有比外面冰原更加可怕的东西。
但此刻,他们已别无选择。
“我们必须进去看看。”雷德蒙挣扎着站起身,握紧了长剑,语气斩钉截铁,“那是唯一可能找到办法,或者至少找到能源的地方。”
崔梅吉斯忒丝沉默地点了点头。她看向嘎吱,试图用动作安抚它,表示他们必须冒险。
嘎吱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光芒愈发微弱的菲儿,最终,那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恐惧、责任和某种决绝的光芒。它不再阻拦,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那被冰块半封住的舰体破损处,开始用自己枯瘦的手爪,一点点地、艰难地清理那些冻结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寒冰。
它的动作很慢,很吃力,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而痛苦的仪式。
雷德蒙和崔梅吉斯忒丝也上前帮忙。没有工具,他们就用手抠,用剑撬,用残存的力量融化冰层。
过程缓慢而艰难。极寒很快再次侵蚀他们的身体,伤口在用力下再次裂开,鲜血渗出后又迅速冻结。
就在他们即将清理出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让所有人瞬间毛骨悚然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从星舰内部深处传来!
那并非物理层面的震动,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性层面的、冰冷的、空洞的…回响!
这回响的频率…竟然与菲儿体内被封印的虚无低语,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就像是…来自同一个源头,或者彼此共鸣的两种表现!
“不好!”崔梅吉斯忒丝脸色骤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平台上,菲儿身体那本就微弱的乳白色光晕猛地剧烈闪烁起来,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和冲击!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而她左手掌心那枚星点印记,竟然在这外部回响的刺激下,重新开始散发出幽幽的、不祥的紫黑色光芒!
嘎吱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尖叫,猛地扔掉手中的冰块,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或者说类似耳朵的部位),蜷缩在地上剧烈颤抖,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声音。
那艘沉寂了无数岁月的星舰,仿佛一头被惊醒的洪荒巨兽,开始散发出冰冷而危险的…“活性”!
雷德蒙和崔梅吉斯忒丝也被那突如其来的灵性回响冲击得头晕目眩,灵魂仿佛要被冻结。他们强忍着不适,看向那刚刚清理出来的、黑黢黢的舰体裂缝。
裂缝深处,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一点幽蓝色的、仿佛冰冷鬼火般的光芒,缓缓亮起。
并且,正在向着出口,一点点地…靠近。
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或者说…被“唤醒”了!
来自星舰内部的、与那虚无同源的危险,正在主动找上门来!
绝境,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更直接、更恐怖的方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