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松达成共识后,一股沉重的使命感压在了我的心头。我们决定分头行动,搜集更多的线索。老松利用他多年从警的经验和人脉,去查一些官方记录,比如当年的出警报告、亮太的尸检报告(如果还有的话),以及试图寻找当年负责案件的其他警员,看看是否有人还记得更多细节。而我,则负责从人际关系入手,尝试接触那些当年和我们相关的人,尤其是那个神秘的日记本主人——疑似正雄妹妹的正美,以及矢野。
首先,我想到了美咲。她是当年事件的关键人物之一,也是现在唯一还在镇上、并且似乎知道些什么的人。虽然她表现得很害怕,但我必须尝试和她沟通,让她知道,隐瞒真相可能带来的后果,以及查明真相对所有人来说,可能才是真正的解脱。
我再次来到美咲家附近。她家是一栋小巧的平房,位于小镇比较安静的区域。院子里打理得很乾净,种着一些花草。我看到美咲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夕阳(暴风雨过后短暂的回光返照)洒在她身上,勾勒出落寞的剪影。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美咲。」
听到我的声音,美咲的身体明显一僵,缓缓转过身。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你……你怎么又来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关于亮太,关于……我们昨天在灯塔找到的东西。」
美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似乎怕里面的家人听到。「这里不方便说话。」
「那我们去别的地方?」我提议道,「比如……那个我们小时候常去的河边?」
美咲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等我一下。」
几分钟后,美咲换上了一件素色的连衣裙,关好家门,和我一起默默地朝着记忆中的那条小河边走去。
这条小河离小镇不远,河水清澈,两岸绿树成荫。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来玩水、抓小鱼的地方。如今,这里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只是更显静谧。
我们在河岸边的长椅上坐下,气氛有些尴尬。
「美咲,」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开口,「昨天在灯塔,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一本笔记,一些照片,还有一个弹珠。」
美咲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笔记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我们中的一个。」我继续说道,「照片上那个站在平台边缘的女孩,还有那个属于正雄的弹珠……这些都不是巧合。美咲,当年的事情,一定有问题!亮太的死,不是意外!」
「不是……不是意外……」美咲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我追问,「害怕说出真相?害怕被牵连?还是……害怕你知道的那个人?」
美咲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慎介,你不懂……那时候我们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那你现在懂了吗?十五年了!亮太已经不在了!难道我们要背负着这个秘密,过一辈子吗?」我的情绪有些激动,「而且,矢野昨晚来找我了!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情!他在威胁我,让我不要查下去!这说明,当年的参与者,或者说知情者,不止我们几个孩子!可能还有大人!」
提到矢野的名字,美咲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矢野……他……他知道……他什么都看到了……」
「他看到了什么?」我立刻追问。
美咲双手抱住头,痛苦地摇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我们都很害怕……矢野他……他好像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影子……」
白色的影子!果然!矢野也看到了!
「他在哪里看到的?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在……就在我们发现亮太掉下去之后……我们跑下来的时候……他好像……追着我们……或者说,追着那个影子……」美咲的声音断断续续,显然是在努力回忆那段可怕的记忆,「他说……他要去找那个人……问清楚……但是后来……他就不敢说了……」
「不敢说?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美咲摇着头,泪水再次涌出,「后来……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不跟我们一起玩了……再后来……他就离开了……」
线索在这里又断了。矢野当年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因为恐惧而不敢说出来,最终选择了离开。现在他回来了,却变成了一个威胁者。
「美咲,」我放缓了语气,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听着,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我们现在不查清楚,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亮太的死,涉及到一个误会?如果我们能找到真相,也许可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美咲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我们可以一起去找。」
美咲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好……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查到真相之后……无论结果是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其他人。」
「我答应你。」我郑重地点头。
美咲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她所知道的。
据她所说,当年他们几个孩子关系确实很好,经常一起玩。亮太虽然有些调皮,但大家还是很喜欢他。她们几个女孩子(包括美咲自己和疑似正雄妹妹的正美)确实经常和亮太、阿拓他们开玩笑,有时也会恶作剧。
关于那个笔记本,美咲说,那是正美的日记本。正美很内向,不太合群,总是喜欢一个人写写画画。她们几个有时候会偷偷翻看正美的东西,那次可能就是她们翻到了日记本,看到了里面关于她们恶作剧的记录,觉得很有趣,就……把它藏了起来。
「藏了起来?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正美知道了我们的一些事情……一些我们不想让大人知道的事情。」美咲的眼神闪烁,似乎在回避什么。
「什么事?」
「就是……我们有时候……会偷偷拿家里的钱……买零食和漫画……」美咲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知道不对,但那时候贪玩,就……偶尔会这么做。亮太胆子大,总是怂恿我们去。后来……被大人们发现了……闹得很不愉快。我们怕正美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把她的日记本藏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没想到,当年看似单纯的孩子们,也有着这样幼稚的谎言和秘密。
「那张照片呢?」我问,「照片上那个站在平台边缘的女孩,真的是正美吗?」
美咲点点头。「是……应该是她。正美很矮小,而且……她那时候很喜欢穿白色的连衣裙。照片上的裙子……很像她最喜欢的那条。」
「那她为什么要站在那里?后面那些人影是谁?」
「我不知道。」美咲摇着头,「我们……我们当时也看到了那张照片。是阿拓发现的……好像是在灯塔的一个抽屉里找到的。我们都很害怕……不知道那是谁拍的,也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要站在那里。后来……我们就把照片……也藏起来了。」
「和日记本藏在一起了?」
「嗯。」
「那本日记本和照片,你们藏在哪里了?」
美咲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片废弃工厂。「就……藏在那里。当年……我们觉得那里很隐蔽……就偷偷藏在了工厂后面一个废弃的储物间里。」
废弃工厂!那片我们小时候经常闯荡的地方!原来日记本和照片一直藏在那里!
「那正雄的弹珠呢?」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他的弹珠会出现在灯塔顶层?」
提到正雄,美咲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正雄……他……」
「他怎么了?美咲,你快告诉我!」
「亮太掉下去之后……我们都很害怕……正雄……正雄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咲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他看到……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在平台那里……好像……好像在跟亮太说话……然后……亮太就掉下去了……」
蓝色的衣服?我立刻想到了矢野!矢野昨天穿的就是一件蓝色的衬衫!难道……
「你看清楚了吗?是矢野吗?」
「天太黑了……我们离得也很远……看不太清楚……」美咲摇着头,「但是……正雄他很肯定……他说……他看到了矢野的背影……」
「那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矢野他……他威胁我们!」美咲激动地说,「他说……如果我们敢说出去,他就把我们做的坏事……都告诉大人!包括偷钱的事情!我们当时太害怕了……所以……所以就……」
真相似乎越来越清晰,但也越来越黑暗。
矢野可能目击了亮太坠崖的真相!但他没有选择报警,而是选择了威胁和沉默!为什么?
「那……正雄呢?」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正雄后来为什么搬走了?是因为害怕矢野吗?」
美咲的眼泪再次决堤。「不是……是因为……正雄他……他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的错?」
「是……」美咲哽咽着说,「亮太掉下去之后……正雄……他好像……精神有点失常……他总是说……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亮太……是他害死了亮太……有一天晚上……他偷偷跑出去……想要……想要去灯塔……想要……想要把真相告诉大家……结果……结果路上发生了车祸……」
车祸?!
我震惊了。正雄不是因为父亲工作搬走的,而是因为……自责!因为无法承受内心的愧疚,想要去揭露真相,结果却意外死在了路上?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美咲哭得更伤心了。「所以……慎介……你明白了吗?这件事……牵扯到太多人了……亮太的死……正雄的死……矢野的威胁……还有我们大家的沉默……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你不要再查下去了……求你了……」
我看着痛哭流涕的美咲,心中百感交集。正雄的死,无疑给这个悲剧增添了更沉重的色彩。他并非凶手,却背负了沉重的十字架,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矢野,作为可能的目击者,却选择了错误的道路。
「美咲,」我扶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正雄的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矢野的威胁,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也许……正雄当年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也许……亮太的死,还有其他隐情?」
我拿出手机,调出那张幽蓝色的漩涡弹珠的照片。「这个弹珠,是正雄的吗?」
美咲看了一眼,点点头。「是……这是他最喜欢的弹珠……他一直带在身边……为什么会掉在灯塔顶层?」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但这至少证明,正雄当年确实去过灯塔顶层。他去那里做什么?他看到的『穿蓝衣服的人』,真的是矢野吗?还是……另有其人?」
美咲茫然地摇着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松打来的。
「喂,老松先生?」
「慎介!我查到一些东西了!」老松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当年的尸检报告……找到了!还有……亮太出事那天……医院的记录!你最好马上过来一趟!在我办公室!」
老松的语气如此反常,让我心头一紧。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好,我马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看着还在哭泣的美咲。「美咲,你先回家吧,好好冷静一下。记住我说的话,保护好自己。我会继续查下去。」
说完,我不再犹豫,立刻发动汽车,朝着镇上的派出所驶去。老松找到的线索,会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吗?尸检报告和医院记录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也许,亮太的死,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