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的发言更加印证了眼镜男的话,将风霁影与芙尔特推上风口浪尖。
他又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摩挲下颌。
“哎呀,俺发言一向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冒险者大人不会听着生气,就要拔剑砍人吧?”
座席间的目光一变再变,最后,盯着少女们的视线皆微妙起来。
真是卑劣的行径…!
门后,西尔薇抿唇,从发隙中端详此时的场景,座间的青年们面色深沉,眉眼里是浓郁的不信任,麻子和亨利的话语在他们心底有更重的份量,再怎么争辩,后续也只会变成一边倒的形式……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急得快要跺脚,但当下能做的只有扶着门框,幽怨地死盯麻子等人。
逐渐喧嚣起来的吵嚷声中,风霁影侧身回望,手指放于唇前,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西尔薇心底了然,探出来的身体又缩了回去。
少女鞋跟轻踏,转身,地面发出沓哒一声,渗人的寒意瞬间以她为中心,弥漫至整个房间。
周围逐渐噤声,不约而同地看向风霁影。
“欸欸欸,您不会真要开打吧?”
麻子一个下蹲,好像试图将眼镜男单薄的身体作为护盾。
“不,当然不。”
风霁影指尖一点,银白色的冰霜圣剑从每个人头顶旋飞而过,绕堂一周,最后回到她的左手臂上,化为一道光影消散。
剑身迫近时的寒意,让座间众人都忍不住胆寒,有人甚至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脑杓,看上面是否已经结起了冰晶。
“我只是在证实你说的一句话——我确实很强,比你们所有人都强。”
少女的宣言毫不留情,娇纵、桀骜,好像已经彻底抛去了辩论的理性,破罐破摔。
但待她摘下帽檐,露出那双淡漠的金色眼睛时,空气都仿佛沉默良久。
那是和金色狮子一样的颜色。
——猎人们心底默道。
“谨遵伊兰德耳的教导,我必将捍卫家族荣光。无论诸位是否相信,既然我出现在此,便不会否认自己的身份。”
“至于『授予礼』,这是家主所做的决定,我无意解释也无权置喙,不过,杜芙卡境内各地公告栏应该都张贴了相关告令,若安德罗伊亚村内都不知晓这讯息的话,我只能认为是『村长职务失责,事项处理不当』。”
最后一句话尤为寒冽,自始至终都没有入场的西尔薇也被惊到了,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
“笑话,村里根本没有钱修葺告示板…!”
眼镜男亨利拍向桌面,发出一声嗤笑。
“我管你什么牛鬼蛇神,你无非是想借由芙尔特的口,在安德罗伊亚村捞点好处,身为安德烈的挚友,我绝不认同!”话到中途,他激动得站了起来,握紧右拳,狠狠举向天空。
“诸位,请再想想我的提议,村长家向来关照邻里,多年行医,从未榨取一分一毫的油水,如今职责快传到安德烈身上,难道我们会诓骗你们,谋害你们吗?安德罗伊亚村,延续无用的猎杀传统已经太多时间,哪怕只是简单的干旱,都足以摧毁一个家庭…你们真的愿意忍受吗?还是要到揭不开锅的时候,背井离乡,孤苦伶仃地去外地谋求生路?”
“想一想吧,大家——!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可以改变安德罗伊亚村的现状,不用离开就能让家人过上富裕和平的生活…!你们究竟是要相信一个外来人的乌有之词,还是继续和我干一票大的…!”
他结束发言,竖立的衣领都被汗水沾湿,粘在粗直的红色脖颈上。
厚重的喘息声中。房间内的所有村民,受到鼓动,纷纷向他点头……
唯有芙尔特除外。
说的真是冠冕堂皇。
芙尔特握紧双拳,无奈、心酸、愤恨…各种滋味在心底盘旋,如今她只是一根浮草,只能紧紧向大树凭依。
她能察觉到这些村民们眼里的妥协与期待,他们已被远处描绘的景象深深吸引,除去被风霁影震慑的部分,根本无心再思考更多。
芙尔特忐忑不安地看向风霁影,期待她能再说些什么,可在这样的氛围下,少女也无声沉默。
风霁影阖眼,须臾后,又睁开。
“我们只是来寻求一个公正的真相,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们不在意,也不会打扰。”
“当然,前提是——”风霁影走到亨利身前,指尖点了点他胸前的白巾,“你们真的问心无愧。”
“千万不要被烧到尾巴哦。”
风霁影双手放在身后,斜肩,轻声呢喃。亨利咽了咽唾沫,只觉得更加毛骨悚然。
少女带着其他人离开。
麻子舒了一口气,向僵直的亨利说道,“至少我们现在赢了”。
真的赢了吗?
亨利下意识推了推镜框。
那只意味着后面的事情会更加艰难……
行走在安德罗伊亚村内部,由芙尔特带队,风霁影一行正赶向村长家的北诊所。
芙尔特的母亲就在那里。
路上,风霁影再一次告诫了芙尔特,要谨慎行事,西尔薇则充当了白脸的角色,用疗愈魔法安抚了芙尔特的精神。
若是可以,风霁影自然能用身份去强压一切,但这既不符合她的理念,也会将村民的距离推至更远。
当时的局面,眼镜男完全混淆了风霁影她们的用意,转而用利益笼络人心,继续争论下去,哪怕可以证明自己,也会给伊兰德耳家族抹黑。
风霁影才刚当上继子。
可不想让那位挑剔的叔父失去信任。
现在该做的应该是保护芙尔特母亲的安全,然后再作打算……
至于眼镜男口中的“提议”,风霁影也很有兴趣,现在的信息,已经能对他们的底细知晓个七七八八,只是还缺乏关键的东西,把一切串联起来。
正好,辅助家族治理领地本就是她该做的事情,既然他们要帮扶安德罗伊亚的经济,那就让她…来助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