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壮汉探究的目光,风霁影轻呵一声,“我也是铜级。”
“您逗我玩儿是吧?”巨剑客一拍大腿,“您是铜级,我就是渣渣!”
这个世界,冒险者的等级被分为七个等阶:黄铜,灰铁,白银,赤金,橙金,黑曜,玄刀。
黄铜是初始等级,所需升级经验是三千点,约等于讨伐史莱姆六百只。
前期,冒险者可以通过自由讨伐魔物,最高抵达白银级。但白银过后,经验值便会被锁定,直至通过冒险者酒馆的试炼,才能被认定踏入精英冒险者的门槛。
这样的阶段性试炼,升至黑曜前还有一次,能进入这个测验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大冒险家…只身屠龙的勇士、直面天灾的强者,可以说,是能集结一个时代所有传说的人物。
升级所需要的经验值呈指数上升,也就是说,越到后面,进阶需要的经验值会越多。黄铁只需要刷六百只史莱姆,灰铁就是两千只哥布林…类推到黑曜,至少有击败上千只超A级魔兽的战绩。
…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
摇曳在烛火的佚闻里,有一位长生种依靠『吞噬』属性的天赋技,刷了五百年史莱姆,最后成就一方传奇。
世间果然是无奇不有,天下英杰多如过江之鲫。
经验点会根据击败人数进行分配,虽然是半血捡漏,但风霁影好歹是独自击败了冰魔狼,故而现在冒险者之证的颜色正好卡在白银。
中心城的四位红颜不过也才灰铁。
据说,冒险者之证最深的颜色是“玄刀”,比黑曜石更黑,徽章中心会流泄出刀锋般的幽泽。
黑曜与玄刀之间,大概就是传说与神话的分水岭了,一百个勇士里可能有十个黑曜,但十个黑曜里不一定有一个玄刀。
风霁影也十分好奇,究竟要达成什么苛责的条件,或者…讨伐什么样量级的魔物,才能变成“玄刀”。毕竟这样的英雄,在这片大地的历史里也是寥寥无几,唯一留下记录的,是第二太阳神圣纪的炼金学者——“伊律德罗拉”。
她留下的殁言只有一句话,却充满疯狂的意味:『唯日亘存,因天穹终将陨伤』。
……
嘛。
强者或多或少都带点精神病。
超越肉体极限的力量会磨损心神,淬炼到极致的精神,则会对世间苦痛习以为常。
不过,新的躯壳会带来新的感受倒是真的,垂垂暮已的老者与朝气蓬勃的青年,肉体活性的差异也会带来心态的不同。
正如此刻的风霁影,受这具躯体和原主记忆的影响,她整个人变得更加生动,情绪也浮躁不少。偶尔,还会被突如其来的饥饿感与倦意裹挟。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这是风霁影的信条,不过…她时常也在想,既然接受『岚』的『一生』,并代替其继续生活,那么『岚』的一部分,是不是也算被她延续了下去……
…车内没有再继续其他对话。
积雨云从遥远的地平线攀升,虽然此刻的苍穹依旧艳阳高照,天幕澄澈如洗,但拂漾而过的清风里,带来了湿润的雨意。
艾薇带着巨剑客回家帮忙,而风霁影与西尔薇则回了北诊所,接芙尔特母亲“回家”。
“你们来的正好,要一起就餐吗?”
白发青年做出足够份量的食物,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们会在此刻回来。
今天的午餐依旧是肉汤。
安德烈脱下围裙,慢条斯理地擦拭桌面,右手多了一道新的血痕,看样子,是切菜时不慎造成的划伤。
他背后虚掩着门的屋子里,传来喑哑的低咳。
昨天,风霁影她们便注意到那间屋子,微阖的木扉后是一片漆黑,阴影几乎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时不时会传来咽喉堵塞时的滚动声,和一个人唇瓣轻轻触碰时的喁喁絮语。
昨夜,安德烈端了一部分食物进去,二十分钟后才带着空空如也的餐具出来。
不难猜想,里面就住着那位劳苦功高、德高望重的老村长……
“今天没有蘑菇吗?”
风霁影看似随意的问道。
屋内氛围沉默了一瞬,站在门口的西尔薇亦咽了咽口水。
“没有。”
“你们要是喜欢,今天可以去山里找找。”安德烈露出温和的笑容,“蘑菇酱一直是我们这里的特色,森林里的菌类自然不会少。”
“我怕遇到魔物…”
风霁影走到他身边,安德烈擦拭桌面的动作停顿片刻,又自然而然得挺直脊背,将抹布搁置在身后的空篮中。
“这里除了史莱姆没有其他魔物,以您的实力,就算是遇到史莱姆王,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他想要端起单独放置的餐具,却被风霁影抢先一步。
“你受伤了,还是让我来吧。”
“好的。”安德烈深吸了一口凉气。
由他带路,在进入“小黑屋”前,风霁影向一旁的西尔薇使了一个眼色。
巫医心底明晰,转身走向芙尔特母亲所在的房间……
“怎么不开灯。”黑暗里,风霁影悠然迈步,绕过地面上的摆设。
刚进门,她便感受到一股阴冷霉湿的气息,和曾经居住过的阁楼很像,但要更加沉重一些。
屋内的厚窗帘层层相遮,彻底隔绝了外部的光线,安德烈绕到房间左侧,默默点燃墙上的一盏油灯,熹微光线的照亮中,床铺间拱起的黑影变成一位盖着三层被褥的白发老人。
“他就是安德罗伊亚村长,也是我的爷爷。”
安德烈视线缓缓扫过老人禁闭着双眼的面部,沧桑的沟壑层层叠叠,眼袋下是一片青癍。
鹅黄色的光晕轻轻洒落在床褥上,老人倏然紧缩眉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安德烈急忙用身体挡住了光线,坐在床畔,覆握住另一只苍老的手掌。
“你的父母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安德烈苦笑一声。
“抱歉。”风霁影放下餐盘,真挚地表述歉意。
端详床上的老人,她问道,“需不需要叫西尔薇过来,她的医术总能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取得成效。”
“不必了。”安德烈摩挲着指下冰冷赘长的皮肤,光影在他的镜框间打滑儿。
“这是家族遗传,每一位雷夫斯纳的后代,生来就会畏惧阳光,尤其是身体进入衰老时,哪怕是最微弱的烛火也会让他们感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