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爾帶領殘軍抵達集結點時,發現一具屍體,一具機場文員的屍體。
死因是中彈後失血過多而死。
「西恩機場遇襲,需要支援」
羅爾唸出從這位文員包裡翻出的求援信的內容。
「我們要去西恩機場嗎?」羅爾的副官向羅爾問道
羅爾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副官,他的上任與上上任副官已經戰死了,此時羅爾連他的名字都不是很熟悉。
「少尉,清點一下殘兵,給我一些思考的時間」
少尉的喉結猶豫了下,但還是點頭說到:「明白,我這就去準備。」
羅爾沉默了幾秒,彷彿在享受這僅有的寧靜。他低頭看向沙地上一張被火燒焦的地圖,上頭還殘留著潰退前標出的各防區與物資庫存點。師部的坐標已被塗黑。
「灘頭守不住了,」他自言自語般地說,「就算再撐,也是全員陪葬。前往西恩機場,或許能獲得補給以及與友軍匯合」
彷彿為自己的行為開脫一般,羅爾,一位政委,一位靠著軍法審判與鼓舞軍人的政委,竟開始想像自己坐上軍事法庭的模樣
「我是為了保存戰力,指揮部已經被摧毀,陣地已然徹底失守,前往別的戰區保存戰力纔是合理的選擇...」雖然這些決定並非失職甚至還是非常合理的打算,但羅爾還是難以跨過這道心中的門坎
他擡頭望向北方的天際,那裡,雲層深沉,偶有微光閃動——那不是黎明,是機場上空的爆炸閃焰。
他將帽子壓低,低聲下令:
「通知各殘存單位,所有能走的部隊,立即整備,我們轉進西恩機場。」
少尉副官聽到這個命令驚愕地望著他:「政委……那是擅自——」
羅爾側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得說道。
「我們沒有命令可違抗了,少尉。我們只剩選擇要不要讓這場潰敗有一點意義。」
羅爾走過亂軍匯聚的人羣,目光在每個破爛的鋼盔與染血的面孔上停留。
他命人把剩下的幾個軍官拉來,趁著最後一絲秩序還沒崩潰,做出決定。
「你們是第34岸防師上僅存的軍官,我希望你們能竭盡所能的發揮自己的長處,管好自己的士兵,不要讓他們失去指揮,失去紀律,失去希望。」
羅爾看著眼前比自己年紀大但軍階卻比自己低的軍官,還是有些不習慣
作為獻忠學院的明日之星,自己從見習政委到師屬政委的資歷不過五年
很多時候他還是習慣將自己已連屬政委的身份行事,現如今他卻要以近乎師長的身份去鼓舞去指揮去帶領這一支剛打了敗仗的殘兵
羅爾喜歡演講的同時,也十分討厭演講,因為他喜歡在講臺上口若懸河的感覺,但他的口才並不能支撐他的表達慾,每次他上臺演講到最後的結果都是在底下士兵的噓聲中結束
所以他沒有藉由演講來鼓舞士氣,而是拿著殘破的地圖試圖向僅有的軍官們下達接下來的指令
他指著地圖殘頁,用一支斷鉛筆劃出路線:「我們要前往西恩機場,去支援那裡的友軍,卡車全數調用給偵巡排與傷患運送。所有能開的車輛,優先運彈藥....」
羅爾越講越沒底氣,羅爾的成績很好,日常表現也不錯,但這些都是沒有戰爭的狀況下,藉由在安全的狀況下篩選而出的結果
他看著眼前的行伍,自己熟悉的面孔已經永遠消失幾個以後,他的心裡才逐漸潰堤
但他沒有任何表現出來的跡象,維持作為一位政委應有的姿態
就在羅爾不停的思考與分析局勢時,一名中尉突然插嘴:「要是機場也淪陷——」
「那我們就轉往克萊克斯要塞」羅爾打斷他,表情已然失控,死死的瞪著那名不長眼的中尉,並以彷彿發洩一般,大聲說道「但現在!我們不能讓它在沒人支援的情況下陷落!!」
眾人漠然,與羅爾平時的演講相比,這幾句話短的可憐,但與羅爾交情較好的士兵,開始鼓掌,漸漸的,十個人,五十個人,一百個人,就連平時倒喝采的老兵,也跟著拍起了手
掌聲持續了十秒鐘,羅爾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所有人就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士兵們將遺體擡上車,彈藥箱用繩索固定在卡車尾部。負責後勤的下士用紅粉筆在每輛車上標記編號。幾名還能走路的砲兵,背起火箭筒與迫擊砲。
集結隊列終於成形。全軍沒有號角、沒有列隊口令,只有政委最後一次望向灘頭,望向那個已經被魔族佔領的灘頭。
他沒有回頭,只將手舉高,像拔劍般朝北一指。
「往西恩機場,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