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每挥动一次法杖，都会倒下一只绿皮。
无所谓难过，更不会觉得残忍。
人类与魔物不过是争夺生存资源的对手。
尸体可以成为魔物的顶级食材；而它们死后，同样能变成回收利用的魔素。
“你在做什么？”露娜看着鬼叫的莉莉安，甩手将扑上来的哥布林扇飞，“你应该像术士一样施法，不是抡起法杖乱打。”
“可是……”
“我负责拖住魔物，你用魔法清场，这样才像话。”
莉莉安慢慢停下动作，感觉自己与露娜的关系出现微妙的错位。
听见死灵术士缩进墙角的兽耳娘，如今竟在纠正身为死灵术士的我的行为。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战斗。”莉莉安怅怅开口。
“只是一群哥布林……你可以随便练习。”
莉莉安怪叫一声，旋转的火焰像鞭子一样卷起呼啸的热浪，“这就是练习的结果，我命名为烈焰风暴！”
露娜低伏身躯，脊背猛然隆起，不时发出“哈哈”的气音。
看得出来真的很生气。
莉莉安规规矩矩地站定，一副标准的施法姿势，但在露娜转身之后，她就举起法杖砸向偷偷摸进来的哥布林。
一只、两只、三只……
“我明明让你——”
露娜察觉到某人的小动作，话说一半，眼角瞥见敌人的投掷物。
她稍微侧头，碎石擦着脸颊飞过，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厘米。
在此之后，她意识到莉莉安站在自己身后，立马冲过去，想要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
会发生什么？
高速飞行的石头肯定会砸中面门，尖锐的边缘撞上鼻梁，如同掰断一根面条，骨头应声塌进颅腔。
血液立刻涌出来，染红莉莉安的脸。
疼痛不会马上袭来，但不知道怎么了的恐惧会先一步占据心间。
莉莉安接着踉跄后退，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容颜尽毁，甚至可能再也无法察觉，像枝头的虫壳掉入淹没小腿的草原。
风在露娜耳边呼啸，兜帽向后滑去，瞪大的眼睛里的恐惧异常清晰。
“莉莉！”
莉莉安听见呼喊，没有停下旋转的法杖，但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慌张：
一个张着嘴唇、耳朵高高竖起、之前还有哈气行为的猫娘，突然以扑倒猎物的姿态冲过来。
怕不是因为我把法杖当作武器，要把我按在地上教训一顿。
“我马上就开始练习。”莉莉安保证，“这次绝对认认真真！”
“快趴下！”
“什么？”
莉莉安感觉旋转的法杖撞上某个东西，伴随一声爆响，那东西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像小小的蚂蚁消失在茫茫草原的一隅。
“没……”露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地上，“没事了。”
“我好像弹到了什么。”
露娜缓缓调整呼吸，见到莉莉安脚边烧焦的哥布林的尸体，惊觉这些家伙比想象中还要多，甚至用绿油油的皮肤进行伪装，如果刚刚真的照自己说的练习魔法，一定会遭遇偷袭。
“我差点害了你。”
“没所谓，活得好好的。”
“你就一点不怕？”
“死亡对于死灵术士来说——”
露娜抬手打断：“我是认真的，回答我。”
“有你在就不怕，我们是同伴啊。”
“哈。”
莉莉安扶起露娜，转头看见黑压压的石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弹飞的，不是什么普通杂物，而是哥布林的第一波攻击。
在她愣神之际，露娜一把抓起她的后领，快步跑向草原另一边的缓坡。
“我觉得……我可以把这些石头弹走。”莉莉安像随风的落叶被露娜拎得飘来荡去，“刚刚那一下，好像不是直接撞上法杖。没碰到之前，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不要。”露娜严声拒绝。
莉莉安看着越来越近的石头，一圈一圈地旋转法杖，猛烈燃烧的火焰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将石头尽数打飞出去。
“哦？！”
她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如同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加快旋转的速度。
露娜松开后领，望向由火焰形成的墙壁，“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莉莉安如实回答，“武器附魔一类的？”
“什么是附魔？”
莉莉安皱眉沉吟，前世与现世的记忆复杂地纠缠在一起。
仿佛蹲身于古代遗迹的考古学家，用细腻的毛刷清理文物上的灰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有所察觉：
这个记忆是莫妮卡娅的，那个记忆是我的。
而在这个世界，没有武器附魔的概念。
人们仅能通过媒介施放魔法。
但我为什么能用？
难道是咒语标注的谐音在念的过程中，无意出现偏差？
“是什么？”露娜不依不饶地问。
“就是这个！”莉莉安又一次加速，法杖快得如同直升机的螺旋桨，“将魔法附在物品表面的魔法！”
露娜的耳朵耷拉下去，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尖尖帽子，附魔……没听过也没见过。”
“那就必须让你开开眼！”
莉莉安旋转法杖杀回去，火焰撩过草原烧焦青草的尖稍，石块在空中爆裂成细小的颗粒，哥布林惊叫着四散而逃。
“哈哈哈！”
“不要这么得意！”
露娜快步追上去。
莉莉安一边喊着烈焰风暴一边向前冲锋，身体突然像被电击枪击中一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法杖顶部的火焰闪烁几下，变成一缕灰色的烟。
“魔力……没有了……”
“让你不要这么得意。”
露娜敲敲她的额头，扫视草原的四周。
哥布林不见踪迹，等待新一轮机会亦未可知。
“走吧。”她把莉莉安抱在怀里，“今天就到这儿。”
莉莉安将耳朵贴在露娜的胸前。
头有点痛，身体随波逐流似的摆摆荡荡，眼窝深处还有酸懒感。
她躺在露娜的怀里向上望去。
露娜的下巴与颈间的肌肤泛着柔和的白色，微抿的嘴唇像用直尺画出的线条，鼻尖有几颗汗珠，在阳光下油油地发亮。
“嗯？”露娜有所察觉地低头，“你在看什么？”
莉莉安错开视线道：“看双下巴。”
此话一出，她就开始后悔。
总是这样。
露娜掐住莉莉安的腰部稍稍用力，痛得她发出阵阵哀嚎。
等两人闹腾地回到旅馆，已经是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