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闹腾了起来,刺激着还在睡梦中的莫欣诚的耳膜。被吵醒的他把视野拉向声源,有些不耐烦地往声源处熟练地一抓,被手压住的闹钟就和乖乖认错的小孩子一样,不闹了。
意识模糊的他揉了揉眼,顺手打开了房间灯的开关,靠着物体模糊的轮廓,他的手往闹钟旁摸索,摸到了熟悉且冰冷的方形金属框,这是他的近视眼镜。
中国高中生,十个里面八个近视,而作为尖子的莫欣诚自然没有逃过近视率对他的坍缩,更糟的是,再这样发展,他的近视度数迟早要超过他的中考分数。
他戴上眼镜后,这个世界的画质变得超清,等瞳孔适应了光线,他回头看向床头柜——闹钟显示的时间:星期一 6:20。
[要是六点四十又没到校,下一次的大扫除难逃一劫。]他心里如此想到。
虽心急如焚,行动却很利索。他走出房间门的时候顺势披上了黑白相间的校服,洗漱完后,一手抓起书包,来到了家门口,一切行云流水,因为步入高中以来,他的生活已经被学业所定死的时间规律禁锢。
出门的准备都完成后,他推开了大门,深吸了一口前院内的新鲜的空气后,因为时间紧迫而紧张的心放松了许多,跨着大步向前走。
他的家是一栋豪宅,外面围了一圈铁栅栏,前院彭然生机,路两侧满是花儿,就好像派对四处喷射的彩纸一样。不光是花色,花香也愿意让鼻子的嗅神经享受到这里的视觉盛宴。
穿过花园后,享受完鹅卵石路脚步按摩后的他,来到了自己家铁栅栏的大门前,这个大门从外到内打开需要指纹或者密码,不过由于莫欣诚只用指纹开门,他早就忘了密码。
莫欣诚伸出手,解开门把上的指纹锁后,在推开黑色的格栅大门的一瞬间,心里突然有些不安稳,倒不是因为铁门的冰冷,而是有不好的事情压在心头,但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不出意料,他刚走出门口,往右转身的一瞬间,便有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搭在他肩上。
不是劫匪,因为劫匪不会蠢到在大门的监控底下犯罪;不是社管,因为社管不可能和高中生一个时间点起床;不是莫欣诚家的女仆,因为她此时还在自家后院打理杂物......
但莫欣诚没思考这么多,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个喜欢乱搭肩的家伙是谁,也就是令他厌恶的老熟人——孟辉,他和莫欣诚一样身着黑白相间的校服,杂乱无章的头发,惬意十足的眼神,瘦长的身体......对莫欣诚来说,他活着的每一帧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小老弟,等得我好苦啊,你居然不和我说你今天想睡懒觉?”搭肩的人见莫欣诚停下来,不满意地问道。
“你真烦,该走了。”
莫欣诚受不了这整天缠着他的家伙,冷眼瞥了一眼后,视线立马转向到前面,大步走开,背后的大门哐啷一声关上。
孟辉脸上带着笑意,快走几步跟上莫欣诚后,和他并排走着。
孟辉是莫欣诚的同学,也是莫欣诚的邻居——在莫欣诚家旁边一栋三层楼的建筑,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如此,可谓冤家路窄,他浪荡的个性和莫欣诚完全不一样:啰嗦、爱管闲事又敏锐得让人恐惧,莫欣诚觉得和孟辉相处是处得越久越让人心烦。
总之,对莫欣诚来说,是个不讨喜的家伙。
“祝艾怡怎么没来管管你?”莫欣诚见他的周围不同往日,问道。
祝艾怡是和孟辉同居的女学生,同时也是孟辉的另一个同桌,平日里这俩人经常走在一起。
“矮冬瓜啊,昨天下午到晚上玩疯了,睡得比我早,起得比我早,在早读之前吃早饭去了。”
昨天是星期日,他们的高中——芒星一中——周日的下午和晚上是学生一周内仅有的自由时间,一周放半天的假,不过这已经比其他高中宽松很多了。
另外,大部分高中生都是在早读完之后吃早饭,因为早读之前吃早饭会侵蚀宝贵的睡眠时间。
“祝艾怡是夜猫子,怎么睡得那么早?”莫欣诚问道。
“因为上周五刚考完试,她太累了——平时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天天刷题就为了临时抱佛脚,一考完试就累瘫下了。”孟辉一副无所谓的笑脸,接着就像是试探性地问到,“这么说,小老弟,昨天晚上有没有刷题?”
“刷题?不可能的,打游戏,平时也就周日能玩。”仍有睡意的莫欣诚本就有些烦,故意没有把视角移向喜欢阴阳怪气的他。
“AUV,你个卷王,月考前还对我说什么全班第一,之前一群人跑来问你数学题,你都能秒杀,说明你肯定私下偷偷练功了,结果现在还骗我?”虽然莫欣诚的答案在孟辉预料之内,但孟辉还是不高兴。
“那些数学题都是一眼看出结果的难度,我不需要练习,我需要的是睡得更久。而且我们才高一,很多人的学习状态还没调整,放假不自由点,就没有机会放松了。”
“诶,小老弟啊,你还是小学初中时候的老样子,不到考试不抱腿,不见棺材不掉泪。”孟辉似乎有一点得意,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看起来,你昨天晚上,真的没做那件重要的事?”
莫欣诚刚才压在心头的感觉又来了。
“你今天比平常更让人烦,到底怎么了?”
孟辉摇摇头,同时嘴角止不住上扬。
“明明昨天上课才说的事,就忘了?”
“嗯?最近......上周月考才结束,而且昨天就一上午的课,还能有什么大事?”莫欣诚放慢了一点脚步,目光移到了孟辉身上,“到底是什么?想不起来。”
看着得意的孟辉,莫欣诚坚定的眼神此时流露着一丝慌张。
“啧,英语作业。”孟辉毫不客气地吐出了这四个字,“而且早读的时候班主任就得收了。”
原来刚才出门时,乃至现在,一直压在心头的根本不是孟辉那只晦气的手,而是忘记的作业,还是莫欣诚自小学以来都厌恶至极的英语作业。
“......”
莫欣诚虽然沉默,但他已猛然醒悟,睡意一下子清零,源于紧张的肾上腺素使他加快了步伐——他必须赶在那该死的铃声响起之前把那碍事的作业抄完。早有预料的孟辉十分满意莫欣诚现在表面镇静、脚下步伐加快的样子,也不嫌累,和莫欣诚“并驾齐驱”,向芒星一中前进。
“又得借你作业一用了。”
“真怀念啊,上次说这话还是初三的时候吧?”
“抄作业一点都不值得怀念。”
......
芒星一中,芒星市的重点高中之一。这里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中国高中,一个从早上六点半开始亮灯,到晚上十一点熄灯,除了法定假日,每天都有晚自习,平常一个礼拜只有星期天有半天假的高中。这里的孩子们来到这里,他们要做的除了呼吸和学习外,就是在被拖堂延误的下课时间内趴在桌子上.......虽然上课的时候也可以趴在桌子上,大概。
这里没有日漫里才会出现的jk水手服,只有不会让人产生一点欲望的黑白单调的校服与校裤;没有能一眼看透整个学校的浪漫天台,只有满地都是套子的小树林;尖子班上没有年轻漂亮的老师,只有一批教了多年书的高级教师。当然,也许普通班会有年轻的新人老师,但目前而言,莫欣诚和孟辉在尖子班,与那种老师无缘相见。唯一的好消息是,社团是有的,但和没有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社团几乎都是为了校内广播、表演之类的活动而存在的,或者说是学校的工具,而并非学生的世外桃源。
虽然中国高中大部分都是这样,给人一种很压抑的紧迫感,但至少这里并不像军校那样严格,学生们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在校内一眼望去,这儿的学生都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黑色和白色交织的搭配,就像霸气十足的警车、迸发艺术的钢琴键一样,给予人一种庄严的氛围。和其他学校的校服相比,这里的校服,有一种源自芒星市最高本科率高中的压迫感。
突破了人群的汪洋后,校内的道路甚至非常地干净,因为有周六的大扫除,迟到、乱丢垃圾的学生会被迫自愿陪着环卫充当免费劳动力。
当然,今天某些人不迟到,是因为要赶时间补作业。
......
高一2班,芒星一中的尖子班之一,如果是第一次进入教室,那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每个学生桌子上、下,还有教室后面的书架、讲台旁边、扫把房、窗台甚至是教室外面的走廊都堆满了五颜六色的书,而且每个学生的桌面至少有一半面积是被一柱擎天的书霸占;即使前天下午刚大扫除完,教室里走廊上的草稿纸也飘得到处都是......不过中国大部分高中的教室也大拟如此,高中生们早就习以为常,毫不见怪。
孟辉和莫欣诚赶到教室后,慌张的俩人不顾班里寥寥几人异样的目光,快速到自己的座位,孟辉几乎快被莫欣诚的迅捷步伐累死,一屁股坐了下来;当然,体育不好的莫欣诚也差不多如此,坐在椅子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忍着腿的酸痛,把抽屉里的英语练习册抽了出来。
“小老弟,我快被你累死了,你中考体育不及格是不是你演的啊?”孟辉气喘吁吁地吐槽道。
但是不可懈怠,他必须在猝死之前,把令人作呕的英语作业往死里凌迟。一个战士可以死在考场上,但不能在作业还没写完之前瞑目。
坐在莫欣诚左边的孟辉一从书包里拿出英语册,就被莫欣诚一把夺走,右手一把从文具袋里抓出笔,开始速通英语作业挑战。
“六点三十五,还有五分钟。”腿软的孟辉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钟,对旁边奋笔疾书的莫欣诚说道。
低着头的莫欣诚气喘吁吁,额头的汗几乎要冒出来,不光是因为他刚一下子飞奔了五层楼,而且还得在几分钟内,用可怜的笔疯狂地玷污纯洁无瑕(一笔未动)的作业。
“还有一件事,别犯迷糊全抄了,故意改几个答案。”孟辉回忆起了初中的时候,因为莫欣诚抄得过于完美,被叫到办公室品茶的快乐时光。
外边的阳光还没彻底撕碎天空的暮色,教室的灯还亮着,不开灯的话,教室里会显得无比昏暗。
教室里狭小的过道时不时传来踩纸声,空座位逐渐被学生们填满,这说明铃声就快到来,莫欣诚抄作业的速度也逐渐变慢,他的手没有那么仓促,呼吸的频率也缓和了一些。
把笔一拍,他做到了,仅用五分钟就抄完了别人两节课才能完成的作业。
“抄完了,感谢。”莫欣诚长舒了口气,合上本子,将刚抄的练习本还给孟辉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快男,不愧是玩RTS(即时战略类游戏)的手速。”孟辉把本子往桌角一放,“答案错了别怪我。”
“放心,”莫欣诚的背软瘫,完全靠在椅子背上,“对我来说,题目对的多了才不正常,做样子就行。”
莫欣诚抄完作业后一副轻松的样子,都被孟辉看在眼里。
对尖子班的学生而言,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抄作业,没有感到一丝的羞耻心,反而感到了释然。
“说真的,你应该背背单词,以前整天不把英语当回事,现在就连昨天的作业都能忘了。”孟辉从口袋拿出巴掌大的小本子,上面都是高中英语的重点单词汇总,“上周的月考,你英语怎么样,心里应该有数吧,小老弟?”
莫欣诚察觉到到孟辉惬意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严肃。
“我知道,考英语的时候,我在等死,以后也一样。”莫欣诚直接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啧,我知道初中的老师对你很恶劣,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的班主任(英语老师)至少不会课堂上当场骂你,你应该从零开始学英语,不然越拖越完蛋。”
孟辉见莫欣诚犹豫不决,于是接着说道:
“单词是英语的基础,我手里这个单词本,只要记住三千五百个词汇,英语上去完全不是问题。”
莫欣诚隐隐觉得孟辉这次是认真的。
“那,行,那就整本单词本。”莫欣诚像是临时起意,十分敷衍地答应道。
“什么时候去整?”孟辉追问道。
“今天中午。”
“好,中午叫上矮冬瓜,我们仨一起去,既然说好了,别忘了。”
“既然是学英语,那我肯定得忘了。”莫欣诚心里如此想着。
此时,孟辉左手边的同桌也已就位——这位戴黑色椭圆框眼镜的小女生就是孟辉刚才口中的“我们仨”中的一员、“矮冬瓜”——祝艾怡。
她打开挎包,把英语作业拿出来放桌上后,阴险的孟辉就瞅准,一把抓走她的作业后,张牙舞爪乱翻一通,同时嘴里还对着空气吐槽哪哪写错了,有点恼火的她皱着眉头,试图抢回作业,结果被孟辉左手顶住了额头,抢夺失败还被戏耍的她的眼睛就像看着下头男一样充满黑线,同时她举起双手,左右手对孟辉各竖起一个中指。
莫欣诚对他们俩间的仇人行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不感兴趣,他劫后余生般地往教室外的走廊看了一眼,人流不绝,教室里的声音热闹了许多,毕竟班上有足足七十多人,脚步声源源不绝很正常。再看一眼钟,六点三十九,还有一分钟就到了他们的早读时间。
早读的时候记忆最旺盛,但是对莫欣诚来说非常煎熬,因为他不背英语,早读大把的时间都是花在早已滚瓜烂熟的语文诗词上。
莫欣诚自小学以来,对英语一窍不通,加上初中老师的恶意针对,初中英语的成绩比惨不忍睹的体育还要低,现在到了高中,对英语更是不屑一顾,它纯粹是莫欣诚的眼中钉、绊脚石。然而为了万恶的高考,他每一天都要面对它,但所谓的面对,莫欣诚也只是干瞪着它,没有任何措施,完全是坐以待毙的状态,所以他的英语成绩几乎完美拟合上了某种正态分布,换句话说,就是选择题靠骰子,作文题靠......睡觉。
早读铃响起,班里面的所有人把凳子放在书桌底下,端起课本或者自己的笔记大声地读着。
还有一些高级的踩点同学披着铃声走进教室,很显然不放过一秒睡眠的他们,已经找到了迟到与不迟到的分界线。
周围很嘈杂,大家早读的气势不减丝毫,很有学习的氛围,所谓考场是无声的战争,教室是有声的竞争。
孟辉从几乎满是书的抽屉角落掏出一卷瘪的纸,趁早读的时间去上厕所,因为这样做不但不会被判定迟到,而且还可以消磨多余的时间,孟辉就是如此,在什么方面都很狡猾。
而莫欣诚则和小和尚一样,对着语文书没有感情地念着,《短歌行》、《琵琶行》、《登高》……这些诗莫欣诚早就可以倒背如流了,但他为了不看英语书,他宁愿享受这份意识飘摇的无趣。
......
无意识间,背后传来踩纸的声音,突然,一个人进入了他右边的余光,站在他旁边。
[嗯?孟辉这家伙这么快?]
莫欣诚以为是孟辉回来了,下意识直接看了他一眼,结果站在旁边的居然是班主任。俩人此时八目相对,班主任面无颜色,差点把莫欣诚的心吓得跳出来。
但莫欣诚的意志如钢铁一般,他不会因为这点事面色大变,猛烈的反应都埋葬在了他的心跳里,外表十分冷静的他立马把莫得感情的双眼转移到了语文书上,假装认真地读着书。
班主任是少见的男英语老师,英语还要加上班主任,双重身份对莫欣诚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然而班主任只是单纯地路过,他瞟了一眼莫欣诚桌子上的英语本后,走到了站在莫欣诚桌子前面的一位女生旁边。
那个女生往右看了一眼,发觉了班主任是来找她的,于是浅放下手中的英语书,凑过耳朵去听班主任小声的话。
“收一下昨天上午布置的英语作业。”班主任小声对她说道,“搬到隔壁班的讲桌上。”
“嗯,好的。”
那位女生点点头,把手里的课本放在一半整洁的桌面上,然后离开了自己的座位,那位神出鬼没的班主任也飘出了教室。
莫欣诚前面座位的那位女生是英语课代表,名为甘清莲,在刚开学的时候,她就被高一2班的学生们誉为班花,她是文科学霸,同时,她的美貌足以使无数男同学献出迷恋的目光。
不过,莫欣诚除外。
莫欣诚对班花校花什么的没有兴趣,不单是他觉得这只是噱头,而且他的理科成绩排在年级前列,加上他有一个远大的梦想,他没有多余的心思花在注定会两败俱伤的早恋上,多余的女人只会影响他的学业,况且,再现实一点,班花校花也不可能找上他这样一个冷漠、无趣的封闭男。
另外,她是英语课代表,一旦和英语沾边,莫欣诚都会和触发厌恶英语的被动技能一样能远离就远离,他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她突然来检查英语作业,毕竟班上的英语作业,莫欣诚老是欠交,是惯犯,甘清莲则总是因为交作业人数不对被叫到办公室,她因为莫欣诚跑了很多次冤枉路,所以在外人看来,她对莫欣诚的好感可以说初始为负。
而且,比较关键的是,莫欣诚对甘清莲的一切几乎都闻所未闻,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忘了,当然,除了旧友,莫欣诚几乎叫不出班里人的名字,这是莫欣诚的社交灾难策略导致的,他平常很难和别人打招呼,就算打招呼,也是别人先叫自己名字,自己则被动回应。
至于理科和文科之所以能在一个班,是因为现在是高一上学期,文理还未分班,不过平时月考的成绩还是以文理较高的一侧为准,所以文理分离其实已成定型了,只不过语数英这三门主科,大家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莫欣诚拿起了另一本语文书,莫欣诚刚准备读的时候,便又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这下莫欣诚以为又是班主任之类的玩意,被吓了个激灵,一看,结果是挥着厕纸的孟辉从厕所大捷归来。
“小老弟,别害怕,我带来了一个时代的和平。”孟辉拿厕纸晃了晃,朝莫欣诚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卷啊,居然背上课还没讲的诗。”
莫欣诚往旁边一站,孟辉跨了一大步到了自己的书桌旁,同时孟辉也注意到了前面的英语课代表正在抱着一沓作业慢慢走过来。
“矮冬瓜,英语作业。”孟辉对自己左边的女生说道。
那位女生和孟辉有仇似的,狠狠地瞥了孟辉一眼,从抽屉深处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往孟辉的桌子上随意一甩,然后自己读书去了。
孟辉左手的女同桌叫祝艾怡,她就住在孟辉家三楼,也许是为了方便读高中,而选择暂时住在孟辉家。
她是普普通通的女学生,身高不到一米五,要不是穿着高中的校服,她会被误以为是小学生,这大概就是孟辉叫她矮冬瓜的缘由。她的头发长度几乎达到了身高的一半,大概一个半月前,她严重违背了高中军训时的头发规则,但因为太矮,身高一米九的教官针对检查的时候甚至没注意到祝艾怡的存在,所以她虽然长得矮,却荣幸地成为了班上唯一一个留长发的女生。她的外表就和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学生一样,并不出众,但看久了会有一种奇特的美感,虽然理论上来说没有人能和一个又宅又腐的女生对视超过三秒。
对莫欣诚来说,祝艾怡比孟辉稍微顺眼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在平时,由于彼此住得近,莫欣诚、孟辉和祝艾怡是一起上学的,而今天只是因为莫欣诚想睡懒觉、祝艾怡提前吃早饭而特例了一回,毕竟每周就只放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假,谁不会想睡懒觉呢。
孟辉把桌上的两本作业本放在了莫欣诚书桌的桌角上,莫欣诚也把自己的本拿起来,然后塞在了最底下。
“小老弟,放下面上面都一样,反正都要改的。”
“既然都要改,我放最下面,不也和放上面一样吗?”
孟辉点点头表示莫欣诚说的道理后,低着头读英语单词去了。
此时甘清莲也刚好来收作业,她抱着一堆书,身体微微后倾,看上去很费力。
“唉咻~”
她站在莫欣诚的桌边,把扎堆的书先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把这一排的作业放上去。
早读无聊的莫欣诚,趁机偷偷看着侧边的甘清莲,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这么近观察她:她比自己矮半个头,身上黑白单调的校服,不但不老土,反而凸显出了她优美的青春曲线,黑色的头发、白净的皮肤、清澈且美丽的灰色双瞳、俏皮的小嘴、脸庞两侧轻轻飘动的刘海、文静的低马尾......虽然被校服封印了许多魅力,但她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散发璀璨的光芒,光是一看,鼻梁就仿佛能感觉到芬芳,耳朵能听到虚空的天籁,脑中深深地留下她的足迹......只是看侧脸,班里的其他女生就和失了光似的。
即使是心神如同钢铁的莫欣诚,心里也不禁夸赞道:真不愧是班花。甚至在某个瞬间,他的内心因为欠作业的事,对她产生了莫名的罪恶感。
但遗憾的是,她是英语课代表,任何和英语有关的东西,莫欣诚都极度排斥,所以他对班花最大的尊重,也仅限于这样偷偷欣赏容貌,在他看来,旁观者看班花入迷就是对她最好的称赞。
至于下一步该想什么,莫欣诚不知道,因为社交灾难发作,他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等莫欣诚回过神来,她已经不在教室了。不过幸运的是,孟辉正拿着单词小本本,认真地背单词,没有注意到发呆的自己,不然爱管闲事的孟辉得叨叨他半天。
莫欣诚停止了发呆,跟和尚一样念语文书,虽然从学习效率上来说,有口无心的阅读和发呆没什么两样。
时间总是会趁人们认真的时候悄然溜走,外边的天空也完全褪去了墨色,教室的灯也开始休息了。
早读的嘈杂声随铃声响起而快速地消逝,接下来是吃早饭的时间,半个小时,当然,这富足的早餐时间仅限高一。
“小老弟,你丫的煎饼。”孟辉看着抽屉,从刚刚掏出厕纸的地方摸出了纸质包装的煎饼,他之前一直没机会给莫欣诚。
饥饿的莫欣诚接下煎饼,双手捧着煎饼,上来就是一口。
孟辉在一旁边啃着包子,边和旁边的祝艾怡聊着天,他们的聊天内容十分地无常,他们有时候会吵架,有时候会聊一些奇怪的八卦,有时候会掰扯哲学问题,对无聊话题不感兴趣的莫欣诚根本无法参与进去。
莫欣诚边咀嚼边往四周看,坐在前面的甘清莲很安静地吃着什么,不过莫欣诚不会主动搭理她,自顾自地吃着。
莫欣诚吃得起劲,拿起书包旁的保温杯,这里面既不是饮料,也不是用山羊胡子泡的茶,而是普普通通的凉白开。这是他家女仆大清早就给他准备的,在他未醒之前装在书包旁边。
莫欣诚像酒鬼一样一口闷,把嘴里大堆的碎馅饼咽下去,这一瞬间的清洗,将口中留下的韵味的纪念转变为了久久难忘的怀念,简直就像英语作业刚抄完一样,令人的灵魂都得到了滋润。
毕竟,世界上最能治愈人心的,第一是语言,第二是美食。
“莫欣诚,你又要卷英语了?”祝艾怡对着正在沉醉美味的莫欣诚突然来了一句让人讨厌的语言。
这对正在享受美食的莫欣诚来说,真是恶语伤人心,饼一下子就没了味,毕竟,世界上最能致郁人心的,第一是语言,第二是小圆。
“嗯?卷什么?拒绝内卷。”莫欣诚好像被指控杀人一样,一脸无辜。
“你说你中午要去买单词本。”
孟辉毫不意外地看着莫欣诚,无语的眼神就像在说:小老弟你又忘了?
“呃,好像是的,说过吧。”莫欣诚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说过。
“欣诚真有上进心。”祝艾怡积极地回应道。
“他要有上进心,英语考试就不会在哪里睡觉了。”孟辉无情地吐槽道。
“那不重要,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中午放学之后,我们仨一起去吧。”
莫欣诚看着祝艾怡点点头,但内心却比较崩溃——明明是随口说的事,怎么就变成了和承诺一样呢?
不过,莫欣诚内心又接着打了个算盘:
[假装买个单词本然后不背,就好像买了stream的游戏不玩一样,这样他们也说不了什么。]
正值莫欣诚思索的时候,教室外面突然有人大喊大叫,不少大动静朝教室门袭来。
“卧槽!出成绩了!”教室门外突然有人大喊,“网管,上!网管!冲刺!冲刺!”
随后,未等众人看向教室后面,一阵黑色的影子掠起了走廊上的一堆草稿纸,仿佛受到了召唤似的,眨眼间一阵风就刮到了讲台的多媒体旁,网管亮丽的外形没有因为速度变得凌乱,身手敏捷的他仍冷静地叼着棒棒糖,左手熟练地转开主机锁,右手流畅又丝滑地打开了电脑——一个优秀的网管,不会让电脑落入无知的凡人手中。
但手脚利索的网管并不是闪光点,正在启动的多媒体白板才是。
全班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多媒体白板上,他们的早餐愣在手中,个子矮的祝艾怡见状混进了前排人群;孟辉表面淡定地啃着包子,实则他的视线却不离多媒体的白板一厘米;莫欣诚则一脸无敌地低头咬了一口煎饼,就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走廊外面的学生也纷纷走到讲台旁,把前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就像古时候,人们争先恐后地看状元榜一样。
考试如同战争,学生是战士,成绩是荣耀,成绩排名则是战争的导火索,至于炸药桶,在每个学生的心里。
期待、恐惧、羡慕、嫉妒......即将因为一堆冰冷的罗马数字,在全校无声地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