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她稍微带迟疑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找不出该说的话而沉默，她以干哑的嗓音低声呢喃。
“是这样嘛……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原因吧……”
“也不是那样。像你一样的赛马娘，有更多的训练员期待你的表现，中央有更多适合你的老师。所以……为了你参加经典赛的梦想，不能把未来浪费在我的身上。”
我压了压嗓子，试图冷静地说道。
“因为我的职责，恕我不能接受你的请求。”
口中吐露的谎言，透出一丝罪恶感。
“……刚才，先生担心我有什么烦恼，是这样吧？”
她静静地开了口。
“我能感受到，先生的烦恼要更严重呢。”
我叹了一口气，不经意地扫视周遭。
……今天真是个败笔。
我的烦恼吗……就算是我也不好去说明白。
正常来想，资历低的训练员遇到重赏水平的赛马娘，表现出的一定是欣喜吧。
由此来看，我的表演……真像综艺节目的搞笑艺人，除了没有给谁带来欢乐以外。
“呃，可能吧，我们都有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打算回头继续阅读时，她垂着脸，将身子一点一点缓缓挪向我。
她握着我的手，那出乎意料纤细的指头缓缓收拢——与我十指交缠。
“先生，你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真心呼唤的这句话，将我刻意不去正视的现实摆回眼前。
“……能说来听听吗？”
我从来不让自己的心情被赛马娘们察觉，这对她们，是种莫大的伤害。
心理医生的工作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向学生们透露是最无耻的行为。
可是……她的感觉真的很特别……
如果坦白对坦白的话，可能会更公平些……
“……”
“开玩笑的，每天面对可爱的赛马娘们，我会有什么烦恼？”
这个瞬间，我的表情被比平常更刻意的笑容覆盖。
“只是，我更享受清闲的工作罢了。”
真心呼唤紧握住我的手陡然松了。
……说出口之后，我才发现这句话的卑鄙之处。
那天她袒露心声所拉近的距离，如同超过限度的弹簧，被我重新掰直。
不理会沉重的气氛，我只为了消去挥之不去的情绪。
真心呼唤或许也注意到了。
“真是爱开玩笑，先生。”
稍微转过脸，不再面向我，以认真的口吻说道。
“麻烦您的照顾了。”
说完，她试着笑出来，却未果而垂下脸，以最后的强硬语气结束了对话。
“我会听先生的建议，在这周内找到新的训练员。”
“从明天开始，就不需要接着麻烦先生了。”
……
阴雨天总是教人心情沉重。
虽然沉重但还是来到了训练场，不知怎地，心里觉得特雷森充满了今天最阴郁的气氛。
“……走的有些累了。”
我收起伞，从兜里掏出从售货机买来的绿茶。
我已经没心思带上本小说在这里坐上一天了，只想早些回去。
我手肘抵着带来的垫板，以指尖转动把玩着为数不多的刘海。
任凭着时间过去，我观察着空无一人的训练场，在表格上画下叉字。
我感受到训练场上似乎有在奔跑的影子，抬头看去却没发现什么。
——突然让我担任训练员的邀请。
在那之后，也没什么需要多说的，在沉默不语后，我们就此分别，剧场从此闭幕。
手上的绿茶我喝不下去，身体瘫软在座椅上。
这是第几次了？在脑海中再度反刍昨天时的对话。
……那样做就对了。
我们置身的世界差距太大，难以想像交集会那样长久持续下去。
更何况，我是个罪人。
“天气好冷啊……”
察觉到自己还在浪费时间，我于是慢吞吞地起身。
毕竟我也没有理由一直待在这里。
……
咔擦。
打开伞的音效在空旷的教学楼前响起。身穿秋季校服的真心呼唤打着呵欠。
“嗯，今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
真心呼唤将手伸出被伞遮挡的区域外，愣愣着看着打落在她手心的雨水逐渐失去原型。
从那天过后，天气就变得糟糕了，是神的原因吗？
——樱井先生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是第几次的自问自答。
【我所认识的樱井先生，真的是他吗？】
【明明依然在我眼前……但现在他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明明，不想去细想的。】
【我讨厌这样。】
真心呼唤拿起手机翻到短信，上面留着樱井在那件事之后传来的训练计划。
她没有回应。
她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事，让先生觉得不高兴了吗？】
她摇头后，再度重申。
……一切都结束了。在这么简短的几句对话中。
她希望着，他能回应自己的期待，期待着他会回头看一眼。
【最后就连一次也不曾看向我，完全不留任何余地。】
【想起来还真是惭愧，我也是如此呢，没有给先生留下余地。】
【是啊，我们都是彼此的刽子手。】
【……我懂了。嗯，我懂了。】
在思考中断的瞬间，走在真心呼唤前面的铃鹿间风快步靠向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从早上起，你就一直没什么精神。”
刚才像是走进死胡同般，沉浸在失去出口而原地打转的思绪中，差点忘记了时间。
也不知何时，间风捏了一把她的脸。
“……不要把我一直当成小孩子啊。”
真心呼唤口齿不清地说完，用力敲了下铃鹿间风的手。
“很疼的哦……话说，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被甩了？”
“……嗯，差不多吧。”
真心呼唤随口回答道，而后她的神色渐渐变化，充斥着惊讶与不安。
“没有没有，这只是一种比喻而已……我也没有那种对象……”
她的双腿微微颤抖着，好似在按捺想逃走的心情。
“让我猜，就是这几天在你旁边的那个训练员？”
“咦？你怎么知道？！我明明注意……”
真心呼唤不由得飞快挺起身子，铃鹿间风面露微笑地注视着她。
“这可是你的不对，都不主动告诉我一声，连小呼唤都开始对我有所隐瞒了。”
“呃……那个……真是够了……间风到底知道多少……”
“唔……只要你告诉我那个训练员的事情，我就会如实回答，如实哦！”
铃鹿间风淘气地竖起手指，抵着嘴唇。
“已经欠朋友一个真相的你，也该说实话了吧，如果要用强硬手段，倒也不是不行喔？”
看着露出一口白牙的侦探，真心呼唤用力咽下口中唾液。
【虽然我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但最后，还是离不开最照顾我的间风。】
【我果然还是那个小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