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两个不速之客“请”走之后，顾天兴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冷意和烦躁。
在稳定好情绪后，他按下了接听键，声音里残留的戾气荡然无存，反而充满了温柔：“喂……晓晓？嗯，爸爸还在出差呢，现在到天府城这边……嗯。”
“好，我知道，你要乖乖待在家里，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别担心，爸爸答应你，最迟两个星期，一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天府城有名的龙须酥，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大熊猫玩偶，好不好？爸爸保证……”
“准备一下，剩下的人清理干净自己的尾巴，全部分批次去安城，尸匠，你和艺术家都要过去。原材料和制作都是你们参与的，你们有一定程度限制住兵解仙的力量。”
“可是，少了那柄长枪，兵解仙的复生很可能会出问题，是不是……该再等等？”
尸匠有些犹豫，再怎么限制，实力差距摆在那里的，一旦出问题，真正的兵解仙肯定捏死他像蚂蚁一样简单。
顾天兴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
“把那块黑玉一并带过去，哼，玄门的那群伪君子，说什么‘顺应天道，敬畏自然’，到头来还不是对着长生念念不忘。”
……
安城中和堂，监天会据点内。
“哎呦，找死我了……”
王免推开挂着【王免】门牌的办公室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到客厅，一屁股陷进叶陶旁边的沙发里。
“查到那把短刀的底细了？”叶陶头也没抬，手指仍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嗯。”王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对着念，“短刀本身是现代工艺仿造的，但刻在上面的符文……是正儿八经的玄门古符，蕴含的能量反应很强。外壳材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黑玉，在我们玄门中，黑玉属水，古时常被用于战场吸收煞气阴气……”
说到这，王免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啧，这么大块头的黑玉够罕见的，古代那些大将军的护身符跟这一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叶陶终于抬眼，把手机放到一边：“嗯，结论跟天府城分部刚传回来的分析报告基本一致。”
“啊？”王免一愣，手里的纸差点掉地上，“天府城那边已经有结果了？这么快？”
“涉及A级异常和规则力量，总部当然重视，效率自然高。”叶陶语气平淡。
“服了……”王免一脸挫败地瘫进沙发，“合着我白忙活一上午？”
叶陶瞥了他一眼：“谁让你查个异常物证这么磨蹭？我还指望你能抢在总部前头呢……”
“叶组长，王免？都在呢？”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两人转头，看见一位穿着利落短袖、长发如瀑的黑长直美女正走上来，身材高挑匀称。
“哦对了，王免，你楼下的门铃感应器好像没电了，我进来时都没响。”
“没事，待会去换个电池。倒是你赵医生，你今天没课吗？”王免有些意外。
叶陶在一旁提醒：“忘了？昨天上头通知，蜀州所有学校基本都放了一周假。”
这也不怪王免不知道，昨天他还在从天府城回来的路上。
“是啊，难得清闲。”被称作赵医生的女子走近，语气带着点调侃。
“可惜这清闲刚开头就被你们拉去警察局验尸了。叶组长，再不涨工资，我可真要考虑跳槽了。”
“行了，我们这儿最不差钱的就是你和夜瑶瑶。”叶陶摆摆手，切入正题，“说正事，昨晚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那些残肢碎片？”赵医生神色平静得像在讨论晚餐食材，“确实邪门，一滴血都没有，状态却异常‘新鲜’。刚运来时盖着白布，我还以为是哪个实习生把刚拆封的医疗器械堆解剖台上了。”
她继续道：“我从肌肉纤维里提取了细胞核DNA做比对。结果显示，大部分残肢来源地很杂——滇省、浙省、上京……全国各地的都有。目前没发现国外来源。”
“能把全国各地的‘零件’运到蜀州，这运输链条可不简单，很难完全藏住。”叶陶手指轻敲沙发扶手，陷入思索。
“嗯，警局的同僚们也是这个思路，”赵医生点头，“他们已经抽调人手去突击检查所有有能力进行跨省大型冷链运输的私人公司了，特别是肉类相关的。”
“另外，”她补充道，“有部分残肢确认来自安城本地。其中一具残肢的DNA匹配到警局留过案底的人，身份已核实，就葬在城南公墓。”
“城南公墓位置有点偏，警局人手现在都扑在冷链运输上，那边有点顾不过来了。”赵医生看向叶陶和王免。
“正好。”王免坐直身体，接口道，“城里人多眼杂，查冷链运输交给警察更合适。城外那地方人少，容易撞上‘脏东西’……这种活儿，还是我们‘专业对口’。”
他看向叶陶，意思很明显。
“行，你跟着我去，把E1-101841‘镜片小偷’戴上，它的冷却时间应该到了。”
“我能不带那个玩意吗？”
王免扯了扯嘴角。
“夜瑶瑶在睡觉，赵医生不适合这种任务，我手上要拿‘司仪手杖’，它不喜欢我戴其他异常在身上。”
“嚯，你那玩意还挺傲娇。”
王免无奈，只好听从叶陶的安排。
……
由于目的地远离城区，地铁就别指望了，只有一班5路公交车能途径那片区域。
拥挤不堪的公交车像塞满了沙丁鱼的罐头。王免被身后一位体格敦实的大妈挤得几乎贴在车门上，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古朴眼镜都歪了。他费力地吸了口气，忍不住抱怨：“我说……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开车去啊……”
一旁，叶陶的情况稍好。上车时她眼疾手快抢到了最后一个座位，此刻正安稳地坐着。王免一开始还觉得站着无所谓，但随着经过一个个站点，人潮只进不出，他已经被挤得没了脾气。
“我驾照没考过，”叶陶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你有驾照吗？”
“有啊！”王免扶正了差点被挤掉的眼镜，没好气地回答。
“但你没车。”叶陶精准补刀，同时调整了一下放在腿边的长条形手提箱。她看了看窗外飞逝的景物，离南城公墓还有相当长的路程。“我先眯一会儿。你，”她顿了顿，“每过十分钟检查一下自己口袋。还有，眼镜戴好，别弄丢了。”
“我是真不想戴这玩意儿……”
王免嘟囔着。这副编号E1-101841的眼镜效果很特殊，透过镜片，他能模糊地看到周围乘客体内或明或暗的模因光团。尤其是看向叶陶的方向时，那光团格外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相当于一个低配版本的灵视，虽然看不清楚具体和波动，但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侦测能力。
就在这时，公交车猛地一个颠簸！站着的乘客们顿时东倒西歪，惊呼连连。王免被惯性狠狠甩了一下，狼狈地稳住身形。再看叶陶，她依旧安稳地闭着眼，仿佛刚才的颠簸只是摇篮轻晃。
然而此时，王免感觉自己的衣服口袋突然重了不少。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手伸进衣兜，果然摸到了一部完全陌生的手机，背后用的还是砂子的手机壳……
半小时后，二人总算到达了南城公墓。刚下床，提着黑色长条箱的叶陶就是打了个哈欠，瞥见一旁狼狈的王免，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是？”
王免指了指鼻梁上的眼镜：“这家伙偷了部手机塞我兜里。”
“正常，”叶陶不以为意，“装作掉在地上捡到还回去就行了。”
E1-101841“镜片小偷”，具有活着的特性，除了赋予佩戴者部分灵视效果外，还会不定时的从周围半径十米范围内窃取物品到佩戴者的衣兜。
注：如果没有衣兜则会出现在佩戴者衣服与皮肤相隔处。窃取目标包括活物。窃取时间间隔最短不低于十分钟，最长不超过一个星期。
“确实……”
王免叹了口气，“但它不知道从车上谁那儿还顺了个这东西塞我兜里。”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粉色、薄薄的、口香糖包装似的方形塑料封装。
“这是什么？”
叶陶凑近看了半天，直到辨认出包装上的细小文字才猛地反应过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噗嗤……哈哈哈！
王免无奈地扶额：“靠……谁在公交车上还揣着避云套啊！”
这要是他刚刚在公交车上问是谁掉的，谁敢承认这是自己掉的？
“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我记得这玩意首要偷窃目标不是价值较高的物品吗？怎么会给你偷这个……”
“叶组长，别笑了。”
王免无语地将它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叶陶收敛了些笑容，但嘴角那抹难以压下的弧度还是出卖了她。她打开手中的黑色长条箱，一阵因低温逸散出的寒雾弥漫开来。叶陶从中取出了处于低温保存状态下的“司仪手杖”。
“走吧，南城公墓还得往山上走一段。”叶陶说。
王免望向那条通往山腰的道路，路旁立着指向“南城公墓”的标识牌。山脚下，一条河流环绕着山体静静流淌。
“你看出什么了吗？”叶陶起身，随口问道。
“还能看出什么？”王免回答，“依山傍水，很标准的墓葬地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