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诚最终将她带回了家。
在决定一同回家后,曼妮开朗了许多,脸上露出笑容来。圣诚却只能暗自叫苦不迭,去酒店投宿显然不太明智,既耗财又费时,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定决心。如果就这么去找一家旅店住宿,深夜保不准会发生些什么。可是在自己家就不一样了,一来是心中不会有深沉的负担,另外尽管这阵子房子是自己在住,可房屋的归属权仍在父母,如果想在房间里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心中终究会深感不安。权衡之后,圣诚妥协道:“今晚暂时去我家住吧,你之前也待过,应该会比去旅馆好受些。”
入得室内,开灯,房屋一片明亮。窗外却黑漆漆一片,远远望去,对岸的山林竟有些阴沉,似乎有山雨欲来的前奏。圣诚照例进厨房制作了一壶花茶,端来客厅,倒满一玻璃杯递与曼妮。曼妮接过捧在手里,头撇过望向窗外发呆。此时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然而此时已有些许雨丝飘入,窗玻璃上沾染了些许雨渍。圣诚赶忙阖上挡雨板。两人并坐沙发相视无言,曼妮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止住未出口。
曼妮不停浏览手机页面,时不时抬头看看电视。桌面的花茶不知何时竟所剩不多,好在瓜子与夏橘仍有,也不至于口里无物所含。圣诚有些想念思思,如此良宵,窗外雨霏霏下,室内若有良友相伴,一片欢声中,定是将来年衰体弱后美好的回忆。想到此,他无意识下拿出新买的相机把玩起来。这倒引得曼妮好奇,身子慢慢挪近圣诚,两人快要贴在一起。
圣诚翻看着自己闲时拍的照片,有深夜下班后回家路上的街景,有正午的桥头,还有一些废片,没什么意义但舍不得删除。曼妮在一旁随着屏幕中的图像切换而欣赏,说是欣赏其实不过是打发无聊的夜生活,没了夜店的嘈杂与KTV的跑调讴歌,只能在沙发闲坐着的生活还真枯燥,圣诚哥也不说些什么,或者玩玩游戏解闷。曼妮心里如此吐槽,可转念一想,仍觉得有一丝温暖。
画面切换到一张思思的全身照。她立于河岸边,假倚凭栏,正是夕阳日落时,昏黄的背景映衬下,这位年轻人眼里尽是活力。这张照片正是圣诚所拍。那天傍晚,自己趁店里没什么人,闲时拿着新相机到店外的河边随便拍照,正巧思思来寻黄时雨,看圣诚手捧相机胡乱拍摄,一起意便叫他拍拍自己。
窗外不知何时起,雨声若瀑,圣诚盯着相片怔怔发呆,丝毫没察觉到曼妮已有所悲伤。
“什么嘛!原来你喜欢思思,根本不喜欢我!”此话一出,吓得圣诚回过神来。只见曼妮眼眶湿润,眼角的血丝几乎快要长出眼外。“我就那么不如思思吗!而且,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她有自己的男朋友,你以为思思那么轻易就会变心吗?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
金圣诚静静听完曼妮的发泄,直觉得头皮发麻,眼中所见周边的一切事物,不知何时起旋转开来。他看着曼妮,张嘴想要解释,支吾半天却只说出一句:“曼妮,你听我解释。”
“好啊,你解释!”
黑色渐渐吞噬矗立于河岸的一幢幢高楼,风儿呼啸,未曾紧闭的玻璃窗缝隙发出阵阵低语。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知应从何处起始解释,沉默良久后,握住了曼妮放在沙发的右手。刚一握住,他像是如梦方醒般颤抖一下,“等等,我在干什么啊!”圣诚心中呢喃,“这下糟了!”
曼妮虽嘴上说着恶狠狠的话,心里却是百般委屈和万分焦虑,胸中那愤怒之气在圣诚握住自己手的一瞬,已消了大半,此时只等他一句道歉便要原谅他。没事圣诚哥,我爱你,只要你回心转意,我始终接受你。曼妮心想,只要你开口,我就原谅你。
可是等了半天,圣诚却像发条走完的机器人般,呆滞原地,坐着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曼妮。曼妮脸上的愠色早已消尽,可为了一点仅存的体面,她不肯圣诚什么也不说就向他妥协。作为一名女人,心再怎么软,也不要心爱之人什么也不表示就缴械投降。曼妮道:“你倒是说啊!”
“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曼妮再也忍耐不住,挣脱右手,一把抱住圣诚。圣诚的心脏跳动频率飙升,有那么一瞬,他仿佛还感受到了曼妮的心跳,急速的,细腻的,娇滴滴如孩子般的跳动,咚,咚,咚。圣诚不禁惭愧,直觉得自己如一具冰冷冷的尸体。自己何德何能会受到曼妮如此喜爱呢?他想不明白。曼妮贴着他的后颈,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开始微微抽泣。
“别哭曼妮,我,你,你对我很好,你也是位很好很好的女孩。”谁知曼妮却哭得更厉害,好容易才止住哭声,低低呜咽。圣诚继续说道,“曼妮,你很好,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你。”
“才不要呢,你是在嫌弃我吧,嫌弃我谈过前男友,嫌弃我不干净,嫌弃我是个不读书的瘟猪,嫌弃我每天无所事事,嫌弃我没教养,你是不是嫌弃我,你就是嫌弃我!”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曼妮。”为了爱抚曼妮的情绪,金圣诚只好放下才准备好的思绪,将曼妮松开,从桌面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巾,为她擦拭。擦拭毕,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说道:“好啦曼妮,乖啦好不好,再哭就不好看了。”
曼妮一把推开圣诚,嘟着嘴,一双大眼含泪花死死盯紧前方。几秒后,又抱住他,这回她抱得更紧了。“都是你,你明明就知道我的心意,都怪你!我的妆都化了。”
圣诚心中只是一片空白,如无风的湖面,没有半点涟漪。若是有些许涟漪,恐怕也并不是为曼妮而波澜,这些他当然明白。思思与黄时雨此时恐怕正是甜蜜过后梦幻般酣睡呢。圣诚如此幻想,却又推翻,对于她们这样的辍学人,身上带着天然的自由气息,怎会受这种俗世礼仪约束呢?就算是想做些什么,也是随性而为,一切如喝水吃饭般自然。客厅内的风儿渐渐有些微热,如此深夜却是出于何种原因会使风变热呢?曼妮的惆怅之声将圣诚的思绪拉回现实,曼妮又叹了口气。
“圣诚哥,我到底哪里不好?”
“曼妮,你的心意我全明白了,只是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是绝不会敷衍你。你说我暗恋思思,没错,思思的相貌身材都很好。可是你也很好呀,不是我奉承你,这是事实。所以我不是出于外貌而对思思有如此非分之想。曼妮。你身上也有着一样独一无二的气质,我说不上来,我很欣赏它。但是如果你成为我的女友,这份气质恐怕会要消散,所以我不敢你做我女友。”
“你在说些什么呀?你还是我认识的圣诚哥吗?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像在演什么破文艺片!”
曼妮脸上虽仍有愠色,但听到女友二字时心头微颤,此刻心情有所复原,金圣诚的这些话令她陷入思索。她发泄完后不再言语。而圣诚这边,他又感到没来由的烦闷了,自己想表达什么完全无法以言语传达本意,反而有文邹邹的假文人姿态。这一形象本就是他最反感的,此时却在自己身上活灵活现,简直羞耻。
她问道:“圣诚哥,可是人家思思已经和及时雨在一起很久了,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如果对兄弟的女朋友有非分之想,是很严重的问题,你不怕及时雨知道后和你决裂吗?”
圣诚摇摇头,开口说了些什么,但雨声太大,曼妮没有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