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温抱着温热的保温杯,屁股的钝痛和山野的寒气让他昏昏沉沉。意识在浅眠的边缘浮沉,像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舟。
“唔……”
一声极轻、极压抑,尾音却带着一丝诡异颤栗的呻吟,如同细小的钩子,猛地将秦温从昏沉中拽了出来。
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警戒圈外,那圈由幽绿微光勾勒的藤蔓栅栏在黑暗中无声地起伏、律动。而靠近藤蔓边缘的阴影里,那个属于灵芷的轮廓,似乎……沉浸在一个外人无法理解的迷梦里。
月光太暗,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一种近乎实质的、粘稠的渴望,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黑暗,牢牢地吸附在他怀里的保温杯上。
秦温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把杯子抱紧了些。这花妖,安静得过分,也专注得吓人。那若有若无的呻吟,透着一股子让人脊背发凉的……满足感?
“灵芷?”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阴影里的轮廓似乎轻轻颤了一下。过了几秒,灵芷那带着点慵懒沙哑、仿佛浸在蜜糖里的嗓音才慢悠悠地飘过来:“嗯~?秦公子…扰人清梦呢……”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带着小钩子,“奴家…正品味着…这夜色里…独一份的‘暖香’呢。”
暖香?秦温一愣,低头看看保温杯。杯盖明明拧得死紧。哪来的香?
“装神弄鬼。”他嘟囔了一句,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屁股刚一动,牵扯到伤处,疼得他“嘶”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
“吸——”
一声极其清晰、带着明显陶醉感的吸气声,从阴影里猛地响起!像饿极了的人闻到肉香时无法抑制的本能反应!
秦温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那片阴影:“你……你在吸什么?!”一个荒谬又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这花妖,该不会在吸空气里的方便面味吧?!
阴影里,那吸气声戛然而止。死寂了几秒。
“呵……”一声轻笑,带着点被撞破的促狭和理直气壮的慵懒,“公子何必明知故问?这天地间,除了您怀里那宝贝逸散的‘异界奇珍’之香,还有什么……值得奴家如此沉醉?”
她承认了!她居然就这么承认了!还说得这么……陶醉?!
秦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看着怀里朴实无华的保温杯,再看看那片贪婪涌动的黑暗,嘴角抽搐:“就……就一点方便面汤的味儿?至于吗?你可是……”他想说“你可是差点把我吸干的大妖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至于?”灵芷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认真,“公子!您根本不懂!”
她的声音变得急促,带着一种急于分享珍宝般的激动:
“您那‘汤’中蕴含的……是奴家从未接触过的霸道奇香!炽烈!浓郁!带着一种撕裂味觉的蛮横力量感!它像最烈的酒,瞬间点燃灵魂深处的渴望!”
她喘息了一下,语气转为一种迷离的沉醉:
“更美妙的是……在这霸道奇香的深处,还缠绕着一缕……一缕您身上散发出的、至纯至净的生命气息!温暖、蓬勃、如同初升的朝阳……那是世间最精纯的阳元!是滋养我妖藤本源的琼浆玉露!”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这两者……霸道奇香与至纯阳元……它们竟能如此完美地交融在一起!霸道点燃渴望,温润滋养本源!这味道……这气息……对奴家而言,根本不是简单的‘食物’!”
她的声线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
“它是毒!是药!是能让我妖藤本源都为之颤栗、为之欢呼的无上圣品!是刻入灵魂的烙印!闻之……蚀骨销魂!欲罢不能!”
阴影中,似乎有藤蔓兴奋蠕动的细微沙沙声传来,印证着她的狂热。
秦温听得目瞪口呆,抱着保温杯的手都忘了用力。一碗泡面汤加自己这点“阳气”,在这花妖嘴里,直接升格成“无上圣品”、“蚀骨销魂”了?这滤镜也太厚了吧?!工业香精加宅男阳气,能有这效果?这花妖的味觉系统是不是出厂设置就歪到姥姥家了?
他忍不住吐槽:“你这……品味挺独特啊?我们那儿管这叫垃圾食品……”
“垃圾?!”灵芷的声音瞬间尖利,带着被亵渎般的愤怒,“公子!您竟如此暴殄天物!”她似乎激动地想站起来,牵扯到伤口,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又跌坐回去,声音带着委屈和控诉,“您可知……仅仅是嗅到这‘圣品’逸散的一丝气息,奴家这被姐姐斩开的伤……痛楚都似乎轻了几分!本源都在渴望!在欢鸣!”
她喘息着,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态的祈求:“公子……行行好……再让奴家……多闻一会儿……就一会儿……这味道……便是最好的止痛药……最好的……”
“闭嘴!”冰冷的呵斥如同寒冰利刃,瞬间斩断了灵芷病态的呓语。
苏玥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清冷的月华下,她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黑眸,如同寒潭深渊,冷冷地刺向那片阴影。按在刀柄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在冰冷的刀镡上,敲击了一下。
咚。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却如同丧钟,在灵芷耳边轰然炸开!
阴影里所有的声音——狂热的倾诉、病态的祈求、藤蔓兴奋的蠕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被扼住喉咙般的恐惧。
灵芷像是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下,所有沸腾的狂热瞬间冻结。她死死咬住下唇,幽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悸,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贪婪在恐惧的压制下,无声地燃烧、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