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怜的孩子,她也是被抓住的人质吗?
面对走进观览舱的少女,很多人都如此判断着,奥里斯也不例外。
黑色长发的少女身穿黑红配色的水手服,皮肤白皙,略显幼态的脸孔精致可爱,看上去就是一名十五六岁年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让人心生怜爱。
少女神色平静,甚至是冷峻,她对愚蠢之人的揣测毫不在意,用审视战利品的目光环视四周,锐利的蓝灰色眼眸如同利刃般扫过人质们,与她有眼神接触者都下意识的低头避开,同时认识到这名少女身份的不简单。
感受到周围的异动,奥里斯转头望去,只见刚才还懈怠松散的看守们此刻个个站得笔直,神情紧张。他还注意到少女身旁的古斯塔夫,魁梧的巨汉此刻正低头伴随在侧,对待少女的态度就如同执事一般恭敬。
能够让一群典型亡命之徒如此尊敬和害怕,毫无疑问,这名少女正是刚才听闻的那个“指挥官”,也就是这群空贼的真正首领。
“古斯塔夫,攻击开始之前我是怎么嘱咐的?”
少女的声音清澈稚嫩,让奥里斯想起自己的妹妹艾娜,但与他那文静腼腆的妹妹不同的是,这位少女的话语中蕴藏着一种低温,让所有聆听者都有种无形的被压迫感。
少女检视着人质,脸色愈发难看。所有的受伤者都被集中在大厅中央,卡特琳娜号的事务长和几个船员正在监督下给伤员做紧急处理,大部分受伤者都浑身破烂、鼻青脸肿,其中还有众多昏迷者,显然都受到了空贼们残酷且不必要的虐待。
“这、这是……”
“嘘——!”少女抬起手指,打断了结巴着想要解释的古斯塔夫,这个曾敲碎别人下巴的凶悍空贼竟然变得唯唯诺诺,少女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能牵动他的敏感神经,让他如坐针毡。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时,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此外,我也不需要谎言和借口。”
水手服少女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
“不但在抓捕行动中滥用暴力,还违规使用爆炸物,破坏了三层四层甲板的供电缆线以及两个辅助动力室。四支跳帮队里你是最失败的,所以你作为蓝队队长的职务到此为止了,惩罚将在回港调查完毕后进行,你认可我的判断吗?”
闭眼的少女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毫无感情,用词冷静生硬,就好像一台冰冷的机器。
听到这里的古斯塔夫先是抬头,他身躯一颤,随后再次向少女低头,他的沉默表达了对指挥官命令的绝对服从。
“作为前队长,你有责任解决自己造成的麻烦,你和你的人,去帮助那些船员,给急救提供帮助,明白了吗?”
说到一半,水手服少女加重语气。
“记·住,不要再出现任·何,我是说任何一个不必要的伤员,我的宽容是有限的。”
“明、明白了!!”
水手服少女没有回避的打算,就在所有人质的面前,她先训斥了对乘客们暴力相向的空贼们,又问询了很多关于人质待遇的问题。她闭着眼,继续下达了好几个命令,包括把婴儿和他们的父母转移到条件更好的房间单独关押,以及为人质们提供更多水和食物。她还将正在忙碌的事务长叫来,认真核查了船上现有的医药品和绷带库存。
这家伙,难道其实是个有底线的好人吗?
望向发号施令的水手服少女,奥里斯很困惑。他不明白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怎么会是一群空贼的首领,也不懂这些空贼为何会对这个比他们瘦小柔弱得多的“指挥官”言听计从。
两个小时后,绝大部分的人质已经被转移它处。如今,空旷的观览舱内,如今只剩下伤势过重无法转移的病人,以及合计21名健康者,其中就包括奥里斯。
在人质旁,黑色水手服的少女此刻正落座于茶桌边,依旧闭眼品味着红茶,看上去正在等待什么。
奥里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滴,人质们虽然在少女的命令下得以不再抱头跪地,但周遭的凝重的气氛依旧让人感到窒息。
按照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空贼们似乎原本打算把卡特琳娜号带回基地,这艘崭新中型客货飞行船对他们有价值,船上的货物数量也很大,不可能全部转移到改装船上,因此值得冒着风险试一试。
然而,随着更多的报告传来,水手服少女本就冷淡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严肃了,空贼们也不再像刚才一样大声密谋,反而开始压低声音、互相耳语。很多人都能猜到,卡特琳娜号受损过于严重,自力前往目的地已不可能——对于渴望活下去的乘客们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每当空贼带走一批人,剩下的人质便愈发惶恐,而观览舱的逐渐空旷,更是将这份惶恐推向群体性的恐慌边缘。
“指挥官,已经全部安排完毕了。”
年轻的男声打断了奥里斯的思考,望向声音方向,刚才给古斯塔夫报信的那名空贼已来到了水手服少女的身边。
“好,维克多,你先离开吧,我解决完这里的问题就走。”
“明白。”
告别部下,少女终于睁开了闭合已久的双眼,随即她挥手招来观览舱内的所有看守者,空贼们一边聚拢过来,一边取下身后的武器,大厅内的气氛瞬间焦灼了起来。
“不、不要…”
“求求你,求求你们…”
……
剩余的人质们看到这架势,很多都开始原地哭泣和求饶。他们各个面如死灰,但也不敢作出反抗或逃跑,在武装空贼面前这毫无意义,只会缩短可能仅剩下几十秒的生命,所有人都在恐惧中等待着,绝望的注视着眼前逼近而来的亡命之徒们。
当然,奥里斯是例外。
水手服少女也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她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显露出了一丝好奇。
来到人群面前,身旁环立着荷枪实弹的空贼,少女来到中央,向着奥里斯的方向看去,两人的目光刚好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
意外的是,少女直接点名了奥里斯,显然,他与众不同的表现引起了注意。
“我叫奥里斯·温德,尊敬的女士。”
一瞬间,就在他说出“女士”二字时,奥里斯好像看到少女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对自己的用词感到后悔,这么年的女孩,想必是不愿意被称为女士的吧。
“好的,奥里斯,我很好奇,你看上去很平静。”少女继续问道:“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说罢,几个起哄的空贼像是示威般的,故意抖了抖手里的枪械。
不带任何迟疑,奥里斯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如果我会死在这里,那么害怕毫无意义。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会很高兴,因此没有必要害怕。”
奥里斯的话听起来很豁达。虽然这并非他平时的性格,但由过去的某些经历,当奥里斯处在性命攸关的绝境中,他就会变得异常理性和冷静,仿佛失去了本能的求生欲,只剩下一种可以称为执念和勇气的东西。
“当然,如果我真的能活下去,我会很感谢您的。”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在这个瞬间,所有人都因奥里斯的发言沉默了。
扑哧。
一声轻笑打破了观览舱的沉寂,
“很有趣的想法。”
似乎被青年无脑莽撞的发言逗乐,少女的心情看上变好了。
“那么,奥里斯,我接受你的感谢。”
不等更多反应,少女继续说道:
“首先是坏消息,相信你们也看得出,这孩子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我们将在24小时内完成撤离,这孩子也将在我们离开后坠入大海。”
“这孩子”指的显然是卡特琳娜号。
“很不幸的是,我们的船不足以容纳所有乘客——更准确的说,我们能带走人只有极少数。”
另人窒息的短暂停顿后,少女宣布道
“好消息是,在场的各位就是少数的幸运儿,我很高兴告诉各位,统共21人,你们全部都可以和我们一起离开。”
随后,少女继续说出更多让人要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的好消息:由于一份无法透露的协议,虽然无法确定具体时间,但他们将最终被安全送回出发地黑石岛,甚至不需要支付赎金。
当这人质们真正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在场的人群里爆发出了欢呼,原本他们是一群绝望等死的不幸者,但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不但能活下去,甚至还有机会回归日常生活,这样的反差简直叫人高兴得要眩晕过去。
水手服少女对人质们欣喜若狂的样子不置可否,片刻后,她抬手就停止了人们的欢呼,就像牧羊人喝止驯服的羊群一般。
“那么,各位,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请等一下。”
意外的插曲打断了原本即将落下帷幕的故事,回头望去,奥里斯举起右手,他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大人,我想感谢您的的仁慈,但他们呢,还有那些被带走的人呢?”
指向那些昏迷的伤员,明知故问的话语让周遭的气氛重回冰点。无论空贼还是在场的其他人,大家都默契无视的话题被摆上了台面,奥里斯明白,如果他不能说出些让人信服的提议,这群空贼肯定不介意把原本计划带走的21人减少为20人。
“我无意挑战您的权威,但我也许能修好这艘飞行船,这样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我是黑石岛机械工程学院的机械师,只要给我一些帮助,对于航空机械的紧急维修,我是有自信的!”
将准备好的提议托盘而出,直面水手服少女冰冷锐利的视线,奥里斯发觉对方似乎不为所动,也许他错估了卡特琳娜号对空贼们的价值,或者说是高估了自己空谈时的说服力。
“我、我真的是一个机械师!我还会一些魔法、一些治愈魔法,我能帮助那些受伤的人,也有自信帮您修好卡特琳娜号,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紧张到汗流浃背的奥里斯努力的想要表现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拼命,但至少现在,他很想救下这艘船上的所有人。
“治愈、魔法?”
答案正确,少女冰冷的眼眸被点亮,奥里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