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招待舱内,聆听着舱外刺耳的警报与众多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奥里斯因紧张而坐立难安。舱室位于舰体中部,自然没有可观察外界情况的舷窗,大门被紧锁,奥里斯独自一人,被困在这不可见的焦灼与嘈杂声之间,等待未知命运的逼近。
“奥里斯先生,接下来可能发生战斗,请你留在这个房间里暂时忍耐一下,事情结束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艾兰丢下这样的话就离开了,奥里斯对此没有任何选择权。距离他的被迫加入才过去十几小时,名义上他是【马格努森之子】军团麾下【银色疤痕】飞行队的一员,实际则没有任何自主行动的自由。
最初,当奥里斯听到有不明空艇追踪着舰队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得救了,无论来者是商业同盟的巡逻队还是帝国皇家空军,他们都必然不会放任被劫持的卡特琳娜号不管。毕竟黑石岛至艾尔哈特之间素来是一条防卫严密的安全航线,这里可不是什么偏僻的外环或者未开发空域,空贼们的力量绝不可能超过航线的保卫者。
如果能够获救,到时候乘客和船员们都可以为奥里斯作证,他是被强迫着才不得不加入其中,为的是拯救卡特琳娜号和人质们的生命。这样一来他不但能保住性命,还将成为所有人不折不扣的英雄。
然而,这样乐观的想象并没能持续多久,奥里斯突然想到,他现在可并不身处卡特琳娜号当中,在所有被控制的人质当中,他可能是唯一个被带到空贼们的旗舰海蓝宝石号的。
最理想的情况下,未知的追踪者有着足以吓退空贼的力量,那作为首领的艾兰应该会丢下低速的卡特琳娜号撤退,毕竟这就是她一开始的打算。
更可能发生的情况则是追踪的空艇被击落,主力则根本还来不及跟上,按时间来看,如今距离日落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一旦入夜常规的目视搜索手段将完全失效,想重新找到全速逃离规避一整夜的空贼是几乎不可能的。
还有两种最坏的可能性,一种是追踪者被艾兰彻底击败,另一种则是艾兰被追踪者完全击败。前者不必多说,后者则意味着海蓝宝石号也将难以幸免——奥里斯听闻过帝国皇家空军的名声,他们效忠于名义上统治整个南方空岛群的奥林帝国皇室,是一支忠诚专业的职业化军队,据说从不接受任何空贼的投降。
越想越感到不安,奥里斯焦虑的在房间内四处走动,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预想中战斗的枪炮与爆炸声没有出现,舱外的嘈杂逐渐平息,这让他感到十分疑惑,更加剧了脑中的胡思乱想。
完全没有在意时针的移动,不知过去了多久,正当苦恼的奥里斯有些自暴自弃,垂头坐在长椅上放空自己时,紧闭多时的舱门被打开了。
“奥里斯先生,久等了。”
首先进来的是艾兰,她看上去有些疲倦,手上提着皮制飞行帽,刚刚解开的头发披散着,有些乱糟糟的。
“嚯,这就是你的【条件】吗,看上去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啊。”
略显低沉的女声传来,声音的主人身材接近先前见到的空贼古斯塔夫,毫不夸张的说粗壮魁梧的如同一个小巨人,这个需要略微低头才能不撞到门框顶部的短发军装女性跟随着艾兰的脚步,大步跨入了一等接待舱的门内。
“打扰了。”
在军装女性的身后,一名身材高挑细长的中年男人对着奥里斯点头致意,他没有蓄须,整体打扮的干净得体,身穿合身的正装并戴着镶着金边的圆框眼镜,右手提着黑色的公文包,看上去就像一名资深律师或者其他身份不低的商业人士。
“奥里斯先生现在是我的顾问,请对他礼貌一些。”
面对已毫不客气自行入座的军装女性,艾兰语气冰冷,她已走到奥里斯身边,示意有些愣神的奥里斯放松坐下。
“哈哈哈,别介意别介意,不用那么护着你的小男友,这种软弱得像麦秆的男人一点也不合我的口味。”军装女性大笑着。奥里斯的身高接近6英尺,体型只是偏瘦,当然如果对比面前这位高出他一个头、身材丰满坚实、肱二头肌几乎快粗得和他大腿相当的强壮女性,奥里斯看上去就真有些弱不禁风了。
“不过,你的奥里斯先生似乎对我很有兴趣呀,从我刚进门开始就看着我直发呆,是看这个入迷了吗?哈哈!”
有些粗俗的将双手托至胸前,军装女性那即使被风衣外套紧紧包裹也掩藏不了的巨大山峰变得更加突兀,强烈主张着它们的存在感。
“啊?抱歉、这是…”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奥里斯赶忙移开从对方进门时就不曾转移的视线,边解释边看向身旁的艾兰,见她根本不为所动才略微放心。
奥里斯当然不是因为宏伟山峰而入迷——当然要说没注意到也是假的。但真正让他发愣的是女性身穿的制服,白色衬衣与黑色领带搭配偏灰的深蓝色风衣外套,肩章与资历章显示着其资深的服役经历与少校军衔,胸口佩戴着只由皇室成员颁发的银制带翼飞行徽章,一切都准确无误的说明了其服役于皇家空军的军官身份。
一名按理来说应该和空贼彼此仇恨敌视,理应代表着皇帝意志与正义的帝国皇家空军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空贼的旗舰上?而且自然的就像一群彼此熟识的好友?
世界观遭受巨大冲击,奥里斯实在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于是他决定暂时冷静下来,搞清楚眼前荒谬景象发生的缘由。
“不要废话了,奥里斯先生不是那种人。以及,向你介绍一下两位客人,这位是皇家空军情报局所属的图莉·贝尔多拉少校,以及这位是利贝尔同盟的南部特派专员奥托·奥古斯特先生。”
所谓利贝尔同盟,就是帝国南部各个独立自由城邦的松散商业同盟,彼此行政独立但按组织协议维持贸易关系与共同武装,奥里斯出身的黑石岛就是其中的一员。
“请多关照。”
“奥里斯·温德,请多关照。”
奥托专员礼貌的问候,奥里斯则连忙回应,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只能简单的报出姓名。
“看起来你很信任这位奥里斯先生呀,他不是你刚刚绑上船的战利品吗?还是说因为爱情冲昏了头脑?”
自说自话的挑选起了茶桌上的点心,图莉少校完全不像奥里斯刻板印象里的严肃军人,不正经得让他都怀疑对方身份的真实性。
“哈哈,只是开玩笑的,别那么严肃艾兰小姐,这么认真也太无趣了~唉,真怀念和你哥哥打交道的时光,那时候我们可亲密了,没有及时吃掉他真是太可惜了。对了,小帅哥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对于图莉的东拉西扯有些不满,艾兰冷冷的回应道:
“谢谢你的关心,哥哥恢复的很好,但是距离康复还需要时间。以及——哥哥和我说过,你的骚扰总是让他很困扰,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干了。”
艾兰先是没好气的回应了图莉少校的“关心”,然后略微思考了片刻,先是用眼神向奥里斯示意,随后开始面不改色的撒起了谎。
“奥里斯先生一直都接受着我的资助,这次只是让他回到我身边而已。他是我重要的顾问和部下,这次修好卡特琳娜号也是他的功劳,所以请不要用奇怪眼光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听到艾兰的发言,奥里斯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一点也不想和空贼扯上关系,尤其是在眼前具有官方身份的帝国军人与商业同盟的高层人士面前。但艾兰如今的发言简直把奥里斯说成了一个内应,在那样的描述下,想必任何人都会把他与卡特琳娜号的被劫持联系起来。
看看一本正经的艾兰,再看看艾兰说完后脸色就差了起来的奥里斯,图莉少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仿佛看明白了什么,但总之肯定是想歪了。
“咳咳。”
奥托专员显然看够了插科打诨,他用咳嗽停止了眼前的三人,想要将话题导入正轨。
“艾兰小姐,请原谅我的打断,但我和图莉少校这次拜访是有更重要和急迫的委托的,没问题的话,请允许我改变一下话题。”
得到艾兰的默认,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随后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张支票。
“首先,请收下这个,这是之前约定的报酬,请先确认一下金额。”
收下递来的支票,艾兰只是略扫了两眼就将其放到了一边。奥里斯用余光偷看,竟然是整整230万金克龙塔尔,一笔能轻松买下两艘卡特琳娜号级别客货船的惊人巨款!
“那么,感谢您对我们事业的付出,对于艾尔哈特相关航运路线的袭击很有成效。我们还会延长合同继续提供以太金压缩气罐转卖的途径,算是我们对未能履行之前承诺的补偿。”
正当奥里斯还在咀嚼对方话语中巨大的信息量时,艾兰回应了对方的致歉。
“不用抱歉,我需要的是真正的帮手,而不是连古代文字也解读不了的三流巫师。但幸好,我已经找到了这样的人才,所以你也不用为此着急了。”
艾兰自信的看向奥里斯,对面的二人也一齐看向他,奥里斯则四下回头,最终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