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挺神经大条的，可总在某些地方特别的心思缜密。弗洛伦斯挠挠头。或许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是这样子的吧。
于是他边走边想，斟酌半天词句，刚要开口，就听塞蕾娜继续问道：“是不是我大哥他们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犯法了？要被绳之以法么？”
“啊......”
“老弗你不要蒙我。虽然我看不太懂，但当时厂房里明显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武器一类的东西。”塞蕾娜看着他的眼睛。
“这......”
“是不能和我说？也是呢，毕竟你也有自己的任务，拿钱办事的，不能和我这种外人说也正常。”她把头偏向一边去。
弗洛伦斯绷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是不能和你说，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假如我说你哥真的在干可能会掉脑袋的要命事儿，你真的能接受？”
“啊？真那么严重嘛？”塞蕾娜吃了一惊，“应该不会株连九族吧？至少我和姐姐应该不会有事吧？”
“......你和你哥关系有那么差劲么？”
“没，开开玩笑啦。但老弗你都这么说了......就代表哥哥真的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对吧？”塞蕾娜低声说。
弗洛伦斯看了她一会儿：“可能吧。但他们看起来也像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或许事情还有能转圜的余地......”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塞蕾娜垂着头，“或许姐姐很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这里。但哥哥会这么做的原因肯定也是为了我们，为了全族人。所以我不知道谁对谁错。”
“对错这东西，本来就是根据看待视角的不同而不断变化着的，没有绝对这一说，”弗洛伦斯说，“不过你这个年纪，三观教育这方面真的会影响你之后几十年的人生的。所以我其实是希望你能当个好孩子的。”
“那怎么做才算好孩子？”
“我不知道。”
“那你在这说什么？”塞蕾娜瞪着他，“你不是当老师的么？”
“至少在这事儿上，我真不知道，”弗洛伦斯看着前方无边无际的走廊，“你知道了一些真相，可你仍然愿意和我一起继续行动，即使这样下去可能会让你的哥哥你的族人们的不利，因为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是错的，虽然他们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这算是好孩子么？我觉得算，因为你做了正确的事然后成为了正义的伙伴。”
“那......”
“但你要是听我说完后直接对我大打出手，阻碍我不想让我继续调查下去了，这样难道就是坏孩子了？”弗洛伦斯悠悠的说，“我觉得倒也未必。因为你是在维护自己家人族人们的利益，想要像你哥哥一样保护他们。”
“可，可是......”塞蕾娜有点被绕晕了，“可是两种做法是互斥的啊？但我却都能成为好孩子？这么看当个好孩子的成本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嗨呀，其实我也不想和你叭叭一大堆故作高深的大道理——但就事论事的话，对你来说两种做法其实都没有错。就像你哥和你姐，他们之间有谁是真的错了么？”弗洛伦斯微笑，“你只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是为了心中的正义选择更多的人呢，还是为了自己身边的家人而选择另一边——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做个选择而已，只要自己多年以后不会因此而后悔，我觉得就没什么问题。不过——”弗洛伦斯话锋一转，“你今天仍然会和我一起再来工厂，其实心里也早就有答案了吧？”
“......嗯。虽然我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我其实是知道的。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是不会长久的。”
“你心里有答案了，那就很好。哎呀，其实我刚才还真有点怕你当场反水，真那样的话还是真有点麻烦......”弗洛伦斯松了口气，又恢复成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
塞蕾娜白了他一眼：“还在装。其实你早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了吧，就一直在逗我。虚伪的男人，呸。”
弗洛伦斯笑眯眯的，只是耸耸肩，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塞蕾娜又冲他呸了两声。这么一聊刚进走廊时候的那一阵有点恐怖的安静立刻就被冲散了，两人边走边聊的，倒是有点郊游似的欢快气氛。
“喂，老弗，”塞蕾娜说，“你刚才和我说，小时候的三观教育会影响以后的人生走向？那有件事我现在蛮好奇的。”
“嗯哼？”
“你小时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啊？”
“我现在这副样子怎么了！？为什么感觉你这话攻击性好强？！”
“就，现在这副样子呗，”塞蕾娜说，“怎么说呢......你不是说你是老师嘛？那你以前为什么会选择当老师啊？”
“这种小事还需要什么理由么？”弗洛伦斯摊手，“而且啊，人长大后最终成为的职业，其实也未必会是小时候所选择的......毕竟这个世界挺搞人的，经常不愿意让人心想事成。”
“那老弗你是被迫成为老师的咯？”塞蕾娜问。
“那倒也不至于，”弗洛伦斯淡淡的，“这种事能有什么理由？就顺其自然呗，不知不觉顺水推舟的自己就成老师了。还是说你在期待那种类似‘我小时候受过我当时老师的莫大恩惠深受感动，于是从小立志成为他那样伟大的男人’？”
“诶？原来不是那样子的么？”塞蕾娜吃了一惊。
“......你是吟游诗人作品集看多了吧？感觉你会和艾薇克菈菈她们有不少共同话题。”
两人又这么走了一段时间。
“那你的学生去哪了？是你的那两个队友么？”塞蕾娜又问道。
“还要继续这个话题么？”弗洛伦斯看了她一眼，“她们倒不是我的学生。以为某些原因我和学生们暂时分开了，现在她们去圣城那边的高级学院深造去了。咋啦？”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塞蕾娜说，“那也就是说，你现在身边，没有学生要带了么？”
“唔......”弗洛伦斯仰着头想了想，“现在姑且是这个样子的。”
“那，那......”塞蕾娜低着头，不知为什么声音也小了下去，犹豫着小声开口道，“既然你现在身边没有学生，而且你看我也从来没有过老师......要，要不......”
结果她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弗洛伦斯有点兴奋的声音给打断了：“诶，小基米你看！前面好像有道上坡！这沟槽的走廊终于要到头了！”
塞蕾娜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不走么？”弗洛伦斯疑惑道。
塞蕾娜气恼的在他腿弯踹了一脚。
“靠！好好的干嘛突然打人！”
“打你怎么啦！打的就是你！”塞蕾娜气鼓鼓的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你这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