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这个......我替你点好咯?”宫泽汐把手机还给白若尘,接着转头向墨芷问道,“哎,话说你刚才为什么会缩在那种地方啊?都这么晚了。我身边好歹还有白若尘在,墨芷同学一个人的话可是很容易遇到危险的!”
喂喂宫泽汐!白若尘内心吐血。刚才还在想怎么委婉开口呢,这下直接一记超级直球谁能接得住啊?
不过既然已经捅破这层窗户纸了,白若尘索性也没有去敲宫泽汐的脑袋,而是撑着头饶有兴趣的等待着墨芷的回答。
“我......确实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过了一会儿墨芷开口了,还是低低的声音,“但我其实我一开始是知道他们在哪里的。但我没有去找他们。”
“诶?为什么不去找啊?”宫泽汐问。
“因为......我很累。”
“很累?”宫泽汐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很累?”
“就是......就是很累,很累。”墨芷低头看着桌下的地面。
“很......累?”宫泽汐皱眉,片刻后她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是一直逛商场走的太累了对吧!所以才会在那种地方休息。嗯?可是休息好了之后再去找他们不就好了嘛?还是说等休息好后就已经找不到......哎呀!白若尘你干嘛!”
“你快少说两句吧,”白若尘收回刚落在她头顶的手刀,接着转头看向墨芷,“你是心累,对吧?”
累?你一小孩能有什么累的?我们大人天天出去干活赚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都还没说累,你一个小孩能有什么累的?——这种讨厌话当然是不能说的。白若尘以前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当然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心累?”墨芷微微抬头。她这个年纪还不太能明白所谓“心累”的定义。
“嗯,心累。和你跑了一千米、连续几十个仰卧起坐的那种身体上的劳累不同,心累主要指的是你‘感到累’的这一过程,”白若尘看着她,“其实就是你的‘心’对于生活压力的主观感知。你有生活压力么?你觉得自己活着很累么?”
“我......”墨芷刚微抬的头又垂了下去。
“你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累的——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白若尘一笑,“当然会累啊。只要是人就总会有累的时候。身体上的劳累,是你做了多少事你就会感觉到多累;心累的换算就不一样了。身累如果是加法的话,心累就是除法。”
“除......法?”
“不错。你的心理压力除以你的心理防御,两者的比例就是你的心累值,”白若尘侃侃而谈,“孩子们受到的心理压力或许的确不如大人们要大,但孩子们的内心同样也不如大人成熟,所以两者所感受到的心累值也许并无差别。所以墨芷,你知道你应该做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墨芷下意识抬头,就像是在课堂上被点到名一样。
“提升自己的内心,”白若尘回答道,“提升自己内心的过程,其实也就是你们慢慢成长为大人的过程啊。等你成为大人之后,回过头来,自然就会觉得孩提时期的压力根本不算什么事。当然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压力在等着你,但那也都是后话了;你所需要做的本身就只有一件事:冲破它们,就像是那株顶起石头的小草一样。”
“等下白若尘!要想不心累,除了增大分母之外,还可以降低分子呀!”跟着听了半天的宫泽汐插嘴道,“有压力,那释放压力不就好了嘛!就像我,只要感觉累了,那就出去玩!自己玩也好去找白若尘也好都可以!诶,墨芷同学你是不是没朋友呀?正好我也就白若尘一个朋友,要不我们两个做朋友好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还有老师讲课的时候不要随便插嘴!柜台那边可以取餐了,还不赶紧去端过来?”白若尘又是给她一记手刀,“不过墨芷,宫泽汐说的确实也是对的。尤其你还只是个孩子。如果感到累的话,最应该做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去休息。”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桌面上。
“白......老师。我真的可以......真的可以休息么?”泪珠接二连三的落下,墨芷的声音也带上了点哭腔。
白若尘看在眼里,一阵的心疼。他不是因为墨芷哭而心疼,而是心疼她即使是哭出来了,却仍然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悲伤,不让自己像同龄人那样,失态的嚎啕大哭。她只是不断地抹着眼泪,身体轻轻的抽噎着;可那泪珠却像是永不枯竭那般,无论怎么抹擦,却都擦不干净。
如果连宣泄情绪的哭泣都要如此的克制,那她平时生活的环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应该和她的家长好好谈一谈。
白若尘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喂白若尘!你怎么把墨芷给弄哭了!”宫泽汐取餐回来看见这一幕,放下餐盘就开始数落起白若尘来,接着坐回位子上一边轻拍着墨芷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道,“没事啦没事啦,以后都没事了!我是你的朋友嘛!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和白若尘肯定给你出头!”
“嗯......嗯!”
“好啦好啦。晚上没吃饭肯定饿了吧?我跟你说我可喜欢麦当劳家的鳕鱼堡了,你尝尝,肯定也会喜欢的......”
安慰了半天,墨芷终于止住了哭泣。只是眼圈还红红的,不时轻轻抽噎一下。
至于宫泽汐强烈推荐的鳕鱼堡,墨芷拆开包装后起初只是浅尝了一小口;接着她眼中马上变焕发出神采来——也许只是大半天没吃饭饿了也说不定。她三两口便吃掉了一整个汉堡,接着又风卷残云的将套餐内的薯条也一扫而空。
在墨芷吃饭的这段时间里白若尘则联系了她的家长。电话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语气十分焦急的样子,一听墨芷在这边后表示马上亲自去接她。
“哇,黑色高级轿车诶!”宫泽汐指着玻璃窗外说道。
“是妈妈来接我了。”墨芷起身。
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看到墨芷后立刻向这边小跑着过来,神色是焦急却又松了口气的样子。
白若尘有点意外。他本以为墨芷的家长或多或少会有点毛病,但这位看起来……也只是位普通的担心孩子的母亲啊?
不过自己本身对她也只有今晚的这一点了解而已,还是不要自顾自的想当然了吧。或许真的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孩子感觉到有点迷茫了而已。
走到门口的时候墨芷回头,冲着两人悄悄挥手:“白老师再见。小汐再见。”
白若尘微微颔首。结果胳膊忽然被用力的抓住了,回头一看宫泽汐正两眼放光激动的说道:“喂喂,白若尘!你听见了吗!她刚才叫我小汐诶!这是不是说明她同意当我的朋友了!喂白若尘你听见了没有!”
“公共场合不要喊得那么大声!还有说过多少次了,对老师不要直呼其名!”回应她的当然又是一记不轻不重的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