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乾以前来过这里？”我打破沉默。
“诶？啊，嗯嗯。是啊。”龙浅浅刚才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直到我开口才惊醒过来，“不过也好久没来了呢。都六百多年了。”
总感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也毫不意外就是了。
等下，刚才那个服务生是不是和她说过“好久不见”来着？
过了一会，服务生端着茶水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身着白色厨师服还戴着厨师帽的年轻男人......我依稀记得这里是茶馆来着。难道你不觉得这打扮和这里一点也不搭么！
男人和龙浅浅对视了一会。
“你好。”龙浅浅轻轻点头。
“哦哦，你好，”男人明显有点手足无措，“没想到老爷子说的是真的啊。”
服务生将我和洛倾语点的茶水放在桌上，而放在龙浅浅对面的则是......一个餐碟。餐碟上是一块硕大无比的肉排。肉排刚出炉还冒着热气，整体泛着金黄的色泽，令人垂涎欲滴——
不是这风格也太不搭了吧！
“您是这家店的店主么？”我问。
“呃？啊。是的，没错，”男人的语气十分小心翼翼，“请问您们是这位的朋友——”
“我只是普通的人类，”我连忙摆手，“不过确实是朋友。”
————
因为确实有点好奇，所以干脆拉着店主聊了会天（反正有阿乾当面子）。
“嗯。这家店传承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三十八代了，”姓姜的店主感叹道，“老爷子以前经常提到，总有一天会有一位真正的大人物来店里，当时我还嗤之以鼻来着。因为老爷子也一辈子都没见过，只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一个传说罢了。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不，我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就只是有点没想到。”
另一边龙浅浅似乎是在和那位服务生女孩聊天。而洛倾语则一壶接着一壶的喝着茶水。
“那那块肉饼是？”
“啊，那也是祖传的手艺，”不知为何店主看起来有点羞赧，“这倒也不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其实这家店虽然说是茶馆，但除了饮茶之外，其他的各种餐食我可都是可以做的。因为店里来的客人种类很多，要求也都不太一样。”
“说到这个，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客人啊。”我随口说道。
“哈哈，反正我们本来也不靠这个盈利啊，”店主爽朗一笑，“旺季的话人还是会多一点的。其实还有一个从祖辈传下来的传说。这家店会自己‘选择’客人。”
“还有这种事？”我好奇道。不知道我算是被选中的还是只是沾了龙浅浅的光。
“传说嘛，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咯，”店主摊了摊手，“不过我想，这家店在我太爷爷那辈的时候能从那场大爆炸里存活，或许是真的有点厉害之处吧。”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时有别的高人暗中出手了......我偷瞄了一眼正在和龙浅浅对话的服务生。
“是吗。那把剑已经被摧毁了啊。”
“不过羽柔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影响呢。”
“也许诅咒的根源并不在那把剑本身吧。”
“嗯。”
“但我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服务生女孩轻声说，“现在的我是这样想的。”
“嗯。妄城说......”
“话说，那块肉排能给我也做一份么？”我问店主。因为看起来真的很好吃。而且我们在这之前只是在路边的摊位买了一点小吃，还没吃午饭。
“我也要。”洛倾语举手。
“当然可以。”
————
在茶馆里解决午餐，休息片刻后我们就再度出发了。
走出几步，我突然回头。茶馆依旧静静的伫立于枫叶之下，门口檐下的旗帜也在随风摇动，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直接消失不见。
“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龙浅浅问。
“不，没什么，”我转回身来，“阿乾想来汇枫大街的原因，就是这里么？”
“有一部分原因吧，”龙浅浅不好意思道，此时的她终于又回到了之前熟悉的模样，“因为之前睡了好久嘛。之前因为各种事一直没有时间，今天看到他们都还好，我也就稍稍安心了。”
“这样啊。刚才看你们叙旧我还惊讶了一下呢。”
“那如果我说其实我是那家店的第一任店主，吴烬是不是更惊讶了？”龙浅浅笑。
“啊？”
“啊，其实我不能算是第一任，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妄城吧，”龙浅浅回忆着，“因为那时候的我沉溺于迷茫之中，所以妄城才会建议我开一家店自己去看。”
“迷茫？”
“可是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却依旧没能解惑，”龙浅浅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只不过已经算不上‘沉溺’了。”
“要不和我们说说？”
“诶诶？”龙浅浅一愣，而后像是大梦初醒般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怎么能把压力传给你们呢。这种事让我自己慢慢想就好了！”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呢。”我说。
龙浅浅低着头，看着脚下平整的青石砖路。
“我以前，很早很早以前，待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我在那里自顾自的做着一些事情，”良久，龙浅浅终于开口，“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很多，但我一直在尽我的一切去把事情做好。但是有一天，一个人闯了进来，他说我做的事情都是错的。”
“唔。”擅闯民宅？难道说的是校长？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我只是自顾自的做着我以为正确的事，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对是错，”龙浅浅讲述着，“后来终于有一天，我离开了那个房间，得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可是过去了很久很久，我也没有得出答案。”
“为什么？”我不由得问。
“世界并不像他口中的那样，但我做的却也未必正确。”
我没太懂。但感觉应该是一段很沉重的过去。
“后来妄城和我说，完全没必要纠结这些。这些都不过是我执，”龙浅浅停下脚步，“烦恼障品类众多，我执为根，生诸烦恼，若不执我，无烦恼故。”
虽然我一直不爽那个校长，但这次我确实觉得他说的挺对的。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我们都是看客，所以才能随意说出那种轻松的话。
“后来妄城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觉得大伙活在这个世界上算是有意义的么？”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我依稀记得在来汇州的火车上她向我问过。不过居然是校长问她的么。果然是个神棍，净会挑这种不三不四的问题来忽悠人。
“这是个古今东西不知道多少哲人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我觉得用不着......”我试图讲道理，“而且阿乾你是长生种族，也完全没必要......”
“你知道妄城是怎么说的么？”
“愿闻其详。”我确实好奇那家伙会给出什么答案。
“‘真正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在我向你抛出那个问题的一瞬间，你就应该立马站起身来对我破口大骂，哐哐甩给我两个耳光，然后再把那块蛋糕拍在我的脸上。’妄城是这么说的。”龙浅浅学着校长的语气。
“......如果我面前真有一块蛋糕的话，我会这么做的。”
“但是啊。正是因为活得久，所以才见惯了一些事情，”龙浅浅说，“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去想。”
“不过反正能活的很久，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就是啦，”龙浅浅抬头，对着我粲然一笑，一切沉重登时烟消云散，如同雨过天晴，“吴烬。”
“嗯？”
“走的时候，妄城好像让你帮忙，想让我适应现在这个时代？”龙浅浅问。
“是有这回事。”我点点头。
“用不着啦。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件想让吴烬帮忙的事情。”
“什么？”
“帮我寻找一下那个问题的答案吧，”龙浅浅微笑，“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时间还很长不是么？”
那你还真是找错人了。我自己还想找个人问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