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面吃他们的肉，一面立牌埋坟，真是野蛮的优雅呢”
那天，珂伊梨大餐一顿后，挖了几排坑，将精灵和他们的随身物品都埋进土坑，按名册单独刻字立木牌
“一码归一码，我不会让战死者曝尸荒野的……怎么说的？敬畏！”
珂伊梨骑在卸了甲的马背上，读着搜来的一本爱情小说漫不经心地回答，她用余光牵着缰绳驱使马匹，速度不慢，这高超的骑术是闲暇时打猎练就的
“你既然是魔族军的一员，应该去过战场，战场上成片的尸体你会去处理吗？”
“只要看见的，都会尽量找人帮忙埋葬，老师每次也是这样做的”
巨龙听闻此言笑出了声，珂伊梨或许压根不明白所谓敬畏，只是跟着第四统帅照猫画虎罢了
“该说不说，实力不错，梅卡塔找我麻烦的时候也不算拖油瓶，可惜他最后为了替你挡下攻击才葬身龙腹，到底是你害了梅卡塔”
梅卡塔•帝奥西斯，也是第四统帅，当代大武圣，神影流开派宗师，出道时仅凭空手一个照面就击溃魔王及其心腹，让魔族保守派大受打击，他也因此名声大噪
“他才是你最该悼念的人，这事不该是由我一个外者告诉你”
巨龙的话语中透露出些许惋惜，他和梅卡塔虽然不对付，但也算旧识，虽说不关心他和他宝贝学生的事，但也不免惊奇少女的冷漠
“老师判断失误，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对我的夸奖倒是有理有据”
珂伊梨读着小说，没心没肺的嘿嘿笑着，像只听见了对实力的夸奖，任人见了都会觉得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
“对了，我要先送扎妮尔给团长的信，她之前帮我解过围，总得回报一下，分离的事先搁置”
少女话锋一转，提起那封死人的信件
“玩弄别人的痛苦取乐？纯属自找麻烦”
“怎么会呢，爱人之间收到相互信件肯定会开心，还省去分手的痛苦，喜上加喜才对”
少女洋洋得意的低头哼哼，似乎认为自己想的非常周到
“你这套逻辑从哪学的？”
珂伊梨举起手中的爱情小说，名为《上司的吻甜到蛀牙》，系列第二册
她这两天打开了新世界，虽说看不明白小说内容，却依然看得津津有味，扎妮尔信中有几句还是参考了这小说，当然，包括露骨部分
巨龙无言以对，他知道珂伊梨能被梅卡塔当女儿般对待，必有独特之处，但在相比于她的天赋，她的所思所想就已经独特地令人沉默
马蹄不止，森林渐渐稀疏
“看见了，那边应该就是你说的城市”
珂伊梨用望远镜观察起远方的白色城池 ，心底涌现激动，这是第一次独自外出到敌国首都
不久，来到巨大的拱形城门前，可疑的黑衣少女不出意料的被守卫拦了下来
“小姐，特殊时期不能带武器进城”
平时守卫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多数人出城防身都会带武器，但众目睽睽之下背了那么一把巨剑，再不管就说不过去了
珂伊梨对此早有准备，不紧不慢的从衣中掏出一纸文件，这是一份临时持武许可证，还有半年的有效期，是从扎妮尔那搜来的，应该是给整支小队共用的
守卫接过来，几个人围着看了眼，通通倒吸一口凉气，望向少女的眼神都谦卑许多
“原来是团长大人特许的，有劳您外出，请进城吧”
少女倍感意外，接回许可证，上面没有特别的东西，唯一有分量的，大概属那签名，斯佩顿•罗蒙，和之前信件署名是同一人
少女骑马进城了
城内繁华的青石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三三两两的有说有笑，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珂伊梨像个新生儿，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尖屋顶的房子
居民见到她人小马大还背个把吸睛的大剑，纷纷避让到墙边悄悄议论起来，同时某些不怀好意的人也偷偷收起心思
“周围人也太胆小了，有那么吓人嘛，真麻烦……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收藏这把剑？”
珂伊梨嘟囔着嘴打量那些“胆小”的居民
“剔牙，你不知道一根用不坏的牙签多难找，这是我最宝贝的玩意了，你老师的眼光真不错，争了半天，没想到让你捡便宜了”
塞牙缝是每一只巨龙苦恼的事，甚至某些够不着的深缝反复经历多年龙息的淬炼，会产出名为龙牙石的珍稀魔导材料，让魔法师们拼死拼活的牙垢
“唔，反正你也不用剔牙了”，珂伊梨惋惜轻叹，“老师也是个笨蛋，为这破剑把命搭上了”
“你是不是连我一起骂了”
聊着聊着，一颗球不偏不倚飞到了少女脸上，她的两只手指从容挡住布球，马停下脚步，嘈杂的人声都冷了三分
一名妇人急匆匆跑来，望着巨剑，那哭丧的面容比吃了屎还难看，她怀中的小男孩慌张不已，哭地哇哇叫
“对不起大人！孩子还小不懂事”
珂伊梨下马捡起布球，还给男孩，轻柔地抚摸他的脑袋，渐渐男孩平复下来，期间妇人不断对少女倾诉赞美之词，但少女的注意力全在男孩身上
“乖，摸摸头”
持续几分钟后，男孩止住哭泣后，珂伊梨上马，她扯动缰绳继续行路，表情如一，好像刚刚一切都没发生
妇女和部分人群望着径直离开的少女，都愣了几秒，没有意料的斥责，她只是细心抚慰，仿佛除男孩以外的人不存在
少女被盯得相当不自在，从远处边摊上买了块麻布把大剑松松垮垮包裹了起来
“你是故意接的？”，巨龙疑惑
“我想看看会怎么样，小孩哭了就哄好，不哭就把妇人头砍下来，再看哭不哭”
“哄不好的情况呢？”
珂伊梨轻飘飘回应道
“哄不好只能算了呗，还能怎么办，以前是直接割了舌头，但想想实在太取巧了”
“……好可怕”
“可怕在哪？少见多怪”
离开闹市区后，找了附近最大的马厩寄存马匹，从骑士小队也搜了点银币，便想订一个月的停马费
马厩老板放下报纸，见到少女十七八岁的姣好样貌，却又不是熟面孔，猜测是某个出游的富家子弟
“一个月，一枚克温银币”
珂伊梨没有多言，大方地掏出硬币丢在桌子上
马厩老板见此情形更加笃定猜测，接过硬币，不由喜笑颜开，这钱其实够停四个月，他没发现少女的目光从入门起就一直默默瞧着他
珂伊梨手臂一闪，把银币从老板指尖上顺了回来
“好像不太对呢？”
老板发觉被看破，尴尬地清清嗓子
“客人……那个，是付多了吧”
少女重新把硬币按在桌子上，“第三圣骑士团团长在首都吗？我有封信要给他”
“这种消息我怎么知道”
啪！又是一枚银币
“客人问对人了，我对军队的调动还是略有了解的，三团长外出任务了，至少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
出了门，珂伊梨寻了处静谧的公园，在长椅上享用起精灵型干粮，顺手撒面包屑喂鸟，巨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要不找个地方寄存了吧，不然你要等个把月，还是等一个陌生人”
“帮人亲手送才真挚”
“整件事完全和真挚不搭边”
巨龙轻笑，这小女孩作死的行为，对于他来说是有利的，毕竟珂伊梨早点把自己的命搞丢，他就可以早点摆脱，但是，少女不急，他也不急
“扎妮塔来送是最真挚的，我帮她送算第二真挚，但是呢，她死了，我现在就是最真挚的”
“啧啧，你觉得扎妮塔算朋友吗？”
“可能不是吧”，珂伊梨迟迟的回应，她对扎妮塔的第一印象不错，假使少女不嘴馋，这位副团长肯定能多活很久很久
谈起朋友，对于珂伊梨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久远且模糊的概念，她脑中浮现了几个朦胧的影子，也包括老师在内，他们的结局多是死于非命，或是让珂伊梨亲手所杀
“下次，要不留朋友一命”
“凭什么？”
“不论敌人朋友反正都让你杀了，两者不就没区别了？”
珂伊梨低着小脑袋，在长椅侧躺下，大口咬着面包，品味面包夹烤精灵肉那独有的清香，若有所思
下午，珂伊梨随便找了所旅店租下房间，之后闲来无事就跑去书店，找了《上司的吻甜到蛀牙》系列小说，一共二十本，还有另外一大堆其它感兴趣的书本，通通买了下来
傍晚时分，回到房间，珂伊梨懒洋洋地泡在大浴缸里，嘴里嚼着最后一块精灵肉干，双眼微眯惬意十足
突然间，她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钱花完了
吃不起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