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间位于古堡上层、被昏暗血晕色灯光笼罩的套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冰冷与若有若无的监视感。
“小姐!” 一直守在客厅阴影中的莉娜立刻迎上前,冰冷的金属面甲下,那双锐利的眼眸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快速扫过云汐全身,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公爵……没有为难您吧?”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惕。
云汐随手将一件带着古堡特有熏香气息的薄披风解下,搭在一旁冰冷的金属衣架上,动作从容依旧。“没事,”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古堡错综复杂的尖顶和上方涌动的血色天幕,映得她侧脸轮廓分明,“只是聊了一些德古拉古老的风俗传统,以及……即将到来的‘血源祭’的一些事宜罢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刻意将那些惊心动魄的真相、沉重的血誓和冷酷的阴谋轻描淡写地带过。
莉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对这个过于简单的回答有所保留,但她并未追问,只是微微颔首:“您无事便好。”
就在这时——
云汐脚下那片被微弱灯光拉长的、属于她自己的影子,毫无征兆地蠕动、加深!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了石子,一圈涟漪般的黑暗波纹扩散开来!
“云汐小姐。” 一个低沉、平稳、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直接从那片浓稠的阴影中渗出!克莱瑟的身影,如同从墨汁中缓缓凝聚成型,毫无声息地从云汐自己的影子里浮现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管家服,银灰色的发丝纹丝不乱,苍白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公式化的平静。
“哇!殿下救命!” 饶是莉娜,也被这神出鬼没的方式惊得瞬间绷紧了身体。云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眼角还是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克莱瑟仿佛对两人的反应视若无睹,他微微躬身,双手捧着一卷用黑色丝带系好的、材质特殊的卷宗,平稳地递向云汐:“这是公爵大人交代,务必亲手交予您的注意事宜。关于您即将参与的……重要活动。” 他的话语依旧滴水不漏,将“血源祭”用模糊的“重要活动”替代。
云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荒谬感,伸手接过了卷宗。入手微凉,带着一种奇特的韧性。她没好气地瞪着克莱瑟,湛蓝的眼眸里毫不掩饰地翻涌着不满:“克莱瑟总管,麻烦你下次出现,能不能选个稍微……正常点的方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磨牙的意味,“比如,敲门?或者至少,别从我自己的影子底下钻出来?你这样神出鬼没,会让人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感觉自己在这鬼地方连最后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懂吗?!”
面对云汐直白的抱怨和指控,克莱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保持着递出卷宗后的躬身姿势,声音平稳得如同陈述客观事实:“云汐小姐无需担忧。这种阴影迁跃之术,其效力仅限于目标处于‘毫无防备’状态之时。” 他微微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猩红眼眸平静地看向云汐,仿佛能穿透她的不满直视本质,“此刻,您已知晓其存在,并对此保有高度的‘防备’与‘认知’。那么,此术对您而言,便如同失效的门锁,再也无法开启通往您私人领域的‘捷径’。”
他再次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卷宗内容,请殿下务必详阅。老朽尚有其他职责,便不再叨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墨迹,没有任何光影或能量的波动,就那么原地、极其突兀地、彻底淡化、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云汐手中那卷微凉的卷宗,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淡薄的、冰冷的阴影气息,证明他刚才确实来过。
客厅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壁灯那微弱血晕色光芒在跳动。
莉娜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克莱瑟真的离开了,才稍稍放松紧绷的身体,看向云汐手中那卷透着不祥气息的卷宗,又看了看云汐依旧带着一丝不爽的侧脸,迟疑地问道:“小姐……他说的……是真的吗?这影子……?”
云汐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卷宗,哼了一声:“半真半假吧。‘防备’能限制他这种直接出现在我影子里吓人的方式是肯定的。但要说他在这古堡里就真找不到别的法子知道点他想知道的……” 她湛蓝的眼眸扫过房间的角落和那些散发着黯淡光芒的血晶装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我信他个鬼。”
夜色深沉,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永夜之心”古堡之外,唯有窗内几盏散发着微弱血晕色光芒的壁灯,在云汐紧蹙的眉宇间投下摇曳的阴影。她手中紧紧攥着克莱瑟送来的那份卷宗,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卷宗上那几行用古老花体字写就的、关于“外族参与血源祭资格”的说明,此刻在她眼中无异于最恶毒的嘲讽。
“为什么……为什么外族参加血源祭,必须要有‘魔女级’的魔力底蕴作为基础支撑啊?!” 云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精致的小脸因为极度的憋闷,樱白的发丝都仿佛要气得竖起来,“这到底是哪个吃饱了撑的、脑子被门夹了的天才定下的规矩?!”
她烦躁地将卷宗拍在冰冷的黑曜石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声音里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怨念:“伊萨库尔那个老狐狸!他居然还‘贴心’地附注说——‘知晓娜贝·伊斯塔露大人在魔女协会为您挂名之事,料想殿下魔力等级绝无问题’?!” 云汐模仿着公爵那沉稳却暗藏促狭的语气,随即咬牙切齿,“问题大了去了好吗!他这是笃定我小姨的名头能当魔力使吗?!”
她泄气般地瘫坐在高背椅里,双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哀嚎:“啊——!我的魔力量……到现在也才勉强恢复到一个小水缸的容量啊!别说魔女级了,连个像样的大魔法师都比不上!这点魔力去参加血源祭?怕不是连给那些老怪物塞牙缝都不够,直接就被先祖意志的洪流冲成傻子了!”
越说越绝望,云汐猛地扭头,目光如炬地射向正蜷缩在她肩头、把自己盘成一颗靛蓝色能量“毛团”打盹的小龙:“星靛!星靛!你到底啥时候才能好啊?!” 她伸出“魔爪”,毫不客气地开始摇晃那颗冰凉Q弹的“毛团”,“我每天都问你充能进度,你每次都跟我说‘快了快了’、‘还差一点点’、‘就快好了’!这‘一点点’到底是多少点啊?!再拖下去,你主人我就要去血源祭上表演当场扑街了!”
“呜……咪呜……主人……别、别摇了!” 星靛被晃得七荤八素,靛蓝色的灵体光芒都紊乱地闪烁起来,它挣扎着从小魔爪中探出圆溜溜的小脑袋,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晕眩,“真的……真的要摇死龙了!今天!就今天!真的充能好了!能量回路都亮晶晶的了!绝对可以用了!”
云汐的动作瞬间僵住,狐疑地盯着那双写满“真诚”的大眼睛:“……真的?没骗我?这次不是‘差一点’了?”
“真的!比珍珠还真!” 星靛用力点着小脑袋,为了证明自己,它“噗”地一下从云汐肩上飘起,小小的身躯在空中舒展开,一股纯净而内敛的、带着时空法则特有韵律的能量波动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与云汐右手手背的终末渊息印记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感受到那确实充盈起来的能量,云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和那点被坑怕了的怀疑。她站直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握。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鸣响,仿佛自时光长河的尽头传来。深邃的湛蓝光华自她手背印记中喷薄而出,迅速凝实、塑形!
终末渊息!
那柄跨越时空的绝世长枪再次显现,冰冷的重量感瞬间包裹了她的手臂。枪身流淌着内敛的幽蓝光华,断首龙吻中的枪尖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云汐紧握枪柄,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时空之力的本能驱使着她。她屏息凝神,将全部意志灌注于长枪之上,手臂在空中划过一个古老而玄奥的轨迹。
一声更加宏大、仿佛能撕裂现实帷幕的金属震鸣响彻房间!终末渊息的枪尖所划过的轨迹,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扭曲!无数细碎的、闪烁着星辉与幽蓝光芒的空间碎片迸溅开来!
紧接着,在云汐和星靛紧张的注视下,那扭曲的空间中心,一点深邃的“奇点”骤然生成!随即,这一点迅速扩张、拉伸,化作一个缓缓旋转的、直径约一人高的幽邃隧道入口!
隧道内部并非漆黑,而是流淌着变幻莫测的时光乱流!无数难以名状的色彩在其中飞速旋转、湮灭、重生,如同被打翻的颜料桶在宇宙风暴中搅拌!时而能看到模糊的、一闪而逝的破碎景象——可能是某个未来都市的霓虹一角,也可能是某个荒芜战场的断壁残垣,甚至是某个云汐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侧影!隧道边缘,细密的湛蓝色空间裂纹如同活物般明灭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足以将物质彻底分解为基本粒子的恐怖波动!一股源自不同时空的、混乱而强大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带着无法预测的危险感。
云汐看着眼前这如同宇宙奇观般震撼却又无比危险的景象,握着终末渊息的手心微微沁出了冷汗。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着肩头同样紧张地绷紧了灵体的小龙问道:
“……emmmm,星靛,你确定……这玩意真的靠谱?不会把我们俩传送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吧?”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种糟糕的落地场景。
星靛用力甩了甩小脑袋,似乎想把那些可怕的联想也甩出去。它飘到云汐面前,蓝宝石眼睛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光芒,小小的能量爪子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脯:
“放心吧,主人!这次定位绝对精准!”
“算了,信你一次,死马当活马医吧!”说罢云汐不再犹豫跳入了时空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