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在远离庄园核心、远离四季魔女刻意维持的和谐领域,深入维萨斯山脉那充满野性韵律的原始密林边缘,云汐度过了她作为“凡人”的三天。
笨拙依旧。生火时,她依旧需要小心翼翼地摩擦那特殊的干燥菌丝与朽木髓心,稍有不慎,好不容易聚集的热量就会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搭建简易的遮蔽所时,她挑选的藤蔓偶尔还是会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或者选的位置在半夜迎来一场意外的“树冠雨”。捕捉那只狡猾的岩鳞蛙,依然需要屏息凝神、耐心等待,失败率远高于成功。
但那份初临此地时急于“征服”和套用刻板规则的焦躁,却在一次次与这片古老森林的“磨合”中,被悄然磨平了棱角。她不再试图用记忆中的公式去“计算”这片森林,而是学会了观察——观察苔藓最丰茂、颜色最鲜亮的岩石缝隙,那里往往有清冽的渗水;观察松鼠选择储藏的树种和位置,判断哪些坚果或根茎可能无毒且富含能量;观察不同高度、不同树种枝叶的摇摆幅度和声音差异,预判山风转向或骤雨来临。她开始倾听——倾听溪水流过不同大小鹅卵石时音调的变化,判断水深和流速;倾听夜间昆虫鸣叫的密集程度,感知湿度和温度的变化;甚至尝试去倾听脚下腐殖层中,那几乎不可闻的、万物分解又重生的细微声响。
她的动作依旧带着都市人(或者说宫廷贵族)的些许生疏,但那份紧绷的、与环境对抗的劲头消失了。她像一颗被投入沃土的种子,笨拙却执着地伸展着根须,努力去理解这片土地的“语言”。
这份笨拙的融入,带来了最直观的回报——她体内那干涸的魔力回路。
每一次深长而专注的呼吸,吸入的是原始森林中浓郁到几乎凝结的生命气息,呼出的是积郁的浊气。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与脚下大地那悠远而磅礴的脉搏隐隐共振。每一次她静下心来,笨拙地尝试着去模仿一片叶子的舒展,去感受一缕微风的轨迹,去理解一朵野花为何在此处绽放……她都能清晰地“内视”到,体内那被四季魔女强行拓宽、如同干涸河床般的魔力回路,正以前所未有的顺畅和一种近乎贪婪的“饥渴”,自发地、涓涓细流般地吸纳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温和而原始的自然魔力。
如同新开凿的运河,终于连通了浩瀚而充满生机的源头。维萨斯山脉——这盖亚的生命起源之地——那磅礴而纯粹的生命能量,如同找到了归途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温和却坚定地涌入云汐的体内,浸润着每一寸干涸的“河床”。虽然涌入的“水量”相对于那被拓宽到惊人的河道来说,依旧只恢复了小半,远未填满,但那份力量奔涌时曾有的滞涩感、阻塞感,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流畅无比的共鸣感。魔力流淌其中,如同血液在强健的血管中奔流,顺畅而充满活力,与周围森林那深沉悠长的生命韵律隐隐呼应。
她坐在溪边一块被阳光晒得温热的岩石上,赤足浸在清凉的溪水中,看着水中自己略显风霜却眼神清亮沉静的倒影。指尖微动,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凝练纯净的银蓝色魔力丝线,如同活物般在她指间灵活地缠绕、跳跃。虽然量依旧稀少,但那份操控的得心应手,那份魔力本身蕴含的生机与力量感,是三天前完全无法比拟的。
维萨斯山脉,这位古老而慷慨的老师,已悄然在她体内播下了真正属于“自然”的魔力种子。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沉浸,被一阵仓惶急促、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粗暴地撕裂了。
“殿下——!云汐殿下——!!您到底在哪里啊——!!!”
## 尾声·维萨斯的告别与帝国的门扉
三天。
在远离庄园核心、远离四季魔女刻意维持的和谐领域,深入维萨斯山脉那充满野性韵律的原始密林边缘,云汐度过了她作为“凡人”的三天。
笨拙依旧,但那份急于“征服”和套用规则的焦躁,却在一次次与这片古老森林的“交锋”中,被悄然磨平。她学会了用眼睛去观察苔藓生长的方向判断水源,学会了用耳朵分辨风穿过不同树梢的声音来预判天气的细微变化。她不再执着于生起标准的“贝爷式”火堆,而是笨拙但有效地学着四季魔女的样子,利用林间干燥的朽木髓心和某种特殊菌丝的摩擦生热,点燃了属于自己的、小小的一簇温暖。虽然烤焦的“锯齿荨麻”叶子依旧苦涩,但至少不会让她浑身发痒;虽然抓到溪边喝水的、肥硕的“岩鳞蛙”时依然手忙脚乱,但那雪白紧实的蛙腿肉烤熟后,竟意外地带着一丝清甜。
她的魔力并未恢复多少,总量依旧贫瘠得可怜。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笨拙地尝试融入这片森林的律动,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被拓宽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魔力回路,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和“饥渴”,自发地、涓涓细流般地吸纳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温和而原始的自然魔力。如同新开凿的运河,终于迎来了源头的活水,虽然缓慢,却坚定地充盈着。那份力量奔涌的滞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的流畅感。
她坐在溪边一块被阳光晒得温热的岩石上,赤足浸在清凉的溪水中,看着水中自己略显狼狈却眼神清亮的倒影,感受着体内那缓慢但真实流淌的魔力溪流,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她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笨拙的、贴近泥土的探索。
然而,这份难得的宁静,被一阵仓惶急促、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粗暴地撕裂了。
“殿下——!云汐殿下——!!您到底在哪里啊——!!!”
声音由远及近,充满了绝望和疲惫。
云汐和四季魔女云汐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密林深处冲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华丽宫廷裙装的女子,但此刻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裙早已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泥泞和草屑。她原本梳理精致的亚麻色长发凌乱不堪,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满是汗水和泪痕的脸上。她跑得气喘吁吁,鞋子都跑丢了一只,白皙的脚踝被荆棘划出了好几道血痕。最显眼的是她头上,原本应该代表身份的一对小巧玲珑、如同白玉雕琢般的鹿角的角尖上还挂着半片枯叶。
莉娜!
云汐瞬间认出了那张脸——和她主世界的莉娜,几乎一模一样!但眼前这位莉娜,气质截然不同。虽然此刻狼狈不堪,但眉宇间那份干练和隐隐的威仪,是那个莉娜所没有的。只是现在,这份威仪被巨大的焦虑和近乎崩溃的情绪彻底淹没了。
莉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溪边的四季魔女云汐,那双因急切而布满血丝的鹿眼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来,完全不顾形象地抱住了四季魔女云汐的腿,声音带着嚎啕大哭的腔调:
“殿下!我的好殿下!您可算让我找到了!呜呜呜……您快回去吧!求您了!莉娜……莉娜真的扛不住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北境三省的税赋改革吵成一锅粥!西海岸的深海族又在抗议渔场划分!南方的丰收庆典预算超支了三倍!还有……还有那些元老院的老古董们!他们天天堵在议事厅门口,举着牌子说要‘请陛下临朝’!呜呜呜……我……我只是个代理执政官啊!我不是您!他们……他们根本不怕我!”
莉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脸都蹭在了四季魔女云汐那身由四时花卉自然编织的裙摆上:“陛下和皇后陛下丢下这么大个摊子环游世界去了!您……您也学他们!把整个艾莉瑞薇帝国都丢给我!呜呜呜……殿下!您行行好!回去继承皇位吧!求求您了!莉娜给您磕头了!” 说着竟真要往下跪。
四季魔女云汐:“……” ( ̄ω ̄;) 她有些尴尬地扶住莉娜,看着对方哭得稀里哗啦、头顶歪斜的鹿角随着抽泣一抖一抖的样子,再想想自己这几个月在山谷庄园里悠闲品茶、教导“自己”的美好时光……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心虚和歉意。
云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艾莉瑞薇帝国?统一了整个盖亚的超级帝国?继承皇位?再看看眼前这位哭得形象全无、苦苦哀求的“代理执政官”莉娜……这和她认知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仆莉娜,反差也太大了!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被“不靠谱主人”坑惨了的、加强版的星靛。
星靛从云汐领口探出脑袋,看着莉娜的惨状,蓝宝石大眼睛里充满了同病相怜的同情:(´;ω;`) 这位姐姐……好惨……比我还惨……
“好了好了,莉娜,不哭了,不哭了……” 四季魔女云汐难得地放柔了声音,像哄孩子一样拍着莉娜的后背,“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让你受委屈了。” 她指尖泛起一丝温和的翠绿光芒,轻轻拂过莉娜脚踝的划伤和凌乱的头发。伤口瞬间愈合,凌乱的发丝和歪斜的鹿角也被无形的力量梳理整齐,虽然衣裙的破烂一时无法复原,但至少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安抚好哭得抽抽搭搭的莉娜,四季魔女云汐的目光转向了云汐。那双沉淀着四季智慧的眼眸中,之前的悠闲惬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探询。
“小云汐,” 她轻声问道,“维萨斯的自然韵律,你已初步触及。接下来,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一个更‘热闹’的地方看看?” 她指了指还在抹眼泪的莉娜,“去我的帝国,艾莉瑞薇。那里或许没有这里的纯粹宁静,但那里有无数鲜活的生命,有他们创造的辉煌文明,有爱恨情仇,有传承与变革……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复杂的‘世界韵律’。”
她看着云汐的眼睛,语气真诚:“魔法源于对自身的认识,亦源于对世间万物百态的理解与感悟。艾莉瑞薇与你的梅瑟斯帝国,虽同处盖亚,却因历史、因选择、因无数生命的轨迹,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所见,即有所感。这或许,能为你理解自身、理解力量,打开另一扇窗。你……愿意去看看吗?”
云汐的心跳微微加速。艾莉瑞薇……统一了整个盖亚的超级帝国?与梅瑟斯截然不同的风貌?这无疑是了解这个世界、拓宽视野的绝佳机会!而且……她看向四季魔女云汐那双温和而充满智慧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信任和期待。她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
“好!” 四季魔女云汐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拨云见日,瞬间驱散了莉娜带来的愁云惨雾。她牵起云汐的手,又对终于止住哭泣、眼巴巴看着她的莉娜说道:“走吧,莉娜,先回庄园,跟小姨说一声,然后……我们回家。”
回到庄园,娜贝小姨早已坐在凉亭里,悠闲地品着花茶,仿佛对莉娜的到来和即将发生的事情了然于胸。她看着狼狈的莉娜和神情各异的两个云汐,红宝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只是优雅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小家伙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莉娜丫头,辛苦你了,回去让厨房给你炖点好的补补。”
莉娜:(T_T) 终于……看到曙光了!
没有过多耽搁。在庄园中央那片流转着最浓郁四季气息的花圃空地上,四季魔女云汐指尖萦绕起璀璨的四色光华,在空中划出复杂玄奥的轨迹。空间发出低沉的嗡鸣,一个由纯粹四季魔力构筑而成的、流转着春樱、夏荷、秋叶、冬雪景象的圆形传送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门内光影流转,隐隐透出恢弘建筑的一角和不同于山谷的、更加喧嚣繁华的气息。
四季魔女云汐率先踏入传送门的光幕,然后回身,向云汐伸出了手。她的身影在流转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双沉淀着四季智慧的眼眸却异常明亮,带着一丝鼓励和探险的兴奋:
“准备好了吗,小云汐?让我们去看看……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云汐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因期待而微微加速流淌的魔力溪流,又看了一眼身边好奇又紧张的星靛,最后,将自己的手坚定地放入了四季魔女温暖的手心。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被传送门流转的四季光华彻底吞没。
光门缓缓闭合,只留下庄园里浓郁的草木芬芳,和凉亭下娜贝小姨意味深长的目光。盖亚起源之地的微风拂过,仿佛在为远行的旅人送行。
艾莉瑞薇帝国的大门,已在云汐面前,徐徐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