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堡后方精心打理的王室花园里,阳光正好,花香馥郁。
国王夏尔背着手,眉头微皱,正与心腹大臣巴鲁特沿着开满玫瑰的小径缓步而行。巴鲁特是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臣。
“陛下,最近魔物森林的活动又开始频繁起来…”巴鲁特的声音带着忧虑。
“看来还得加强防御……”中年磁性的声音传出
“边境几个大领主的秋税又拖延了,借口是今年霜冻早,收成不好,但据我们安插的人回报,他们的粮仓并不空虚,恐怕是…”
国王夏尔冷哼一声,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哼,老把戏!无非是看准了南边兽人部落蠢蠢欲动,想趁机多攥些钱粮在手里,拥兵自重罢了!巴鲁特,你拟一份措辞严厉的敕令,限他们半月内…”
他的话被一个匆匆跑来的侍从打断了,巴鲁特望向国王,国王摆摆手,示意无碍,侍从得到允许在巴鲁特耳边急切地低语了几句。
巴鲁特听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转向国王,斟酌着词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陛下…有件事,恐怕需要您知晓。”
国王被打断本就有些不悦,沉声道:“讲。”
“是…是关于三王女殿下的事。”巴鲁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王宫内…刚刚传开了一些…不太好的流言,说殿下她…她头上的伤势未愈,今日却不顾劝阻,亲自去了地牢…似乎是…去‘探视’那个袭击她的平民女犯了。”
国王夏尔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什么?!这个孽障!真是死性不改!一刻都不让人省心!头上的伤疤还没好,就又迫不及待地去闯祸?她人呢?立刻!马上带我去找她!”
他气得胸口起伏,转身就要走。
小小的女仆休息室里,气氛刚刚缓和。
林语明看着女孩情绪稳定了些,轻声问:“愚蠢的平民,你叫什么名字”
“尼…尼拉。”女孩小声回答,带着点怯意,“在…在爸爸开的小酒馆帮忙。”
“哦,笨蛋尼拉。”林语明点点头,下意识地用他那个世界的思维问,“怎么没不上学呢?”
尼拉疑惑地眨了眨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上…上学?殿下,您说的是接受教育吗?…我们平民家的女孩,怎么能上学呢?那是…那是只有贵族老爷和少爷小姐们才能去的地方啊。”
林语明这才猛地想起这是等级森严的中世纪世界,平民教育?不存在的! 她刚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
“砰!”
休息室那扇单薄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年轻女仆脸色煞白,慌得差点绊倒,声音尖利地喊道:。 “殿…殿下!陛…陛下来了!马上就到门口了!”
寂静瞬间笼罩了房间!
刚才帮忙的几个女仆和杂役,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扑通”、“扑通”全都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抖得像落叶,连呼吸都屏住了。
床上的尼拉更是吓得小脸惨白如纸,想动却动弹不得,只能惊恐万分地瞪着门口。
林语明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国王!活的国王!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什么宫廷礼仪她也不知道呀?会不会被发现端倪呀……
只看到所有人都跪着,她本能地、跟着“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头埋得低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这紧张感不亚于教导主任来巡视教室。
沉重而威严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踏进了这间简陋得与城堡格格不入的小屋。
国王夏尔带着一身未消的怒火和属于王者的强大气场走了进来,她去了地牢,结果得知犯人被莉莉丝带走了,更是气血上涌,私自带走罪犯,她就是这么没有规矩的吗?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挡住了门口所有的光线,让本就昏暗的房间更显压抑。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遍全场——跪了一地、抖如筛糠的仆人,床上那个明显被精心照料过、满脸惊恐的平民女孩,以及…那个同样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他的三女儿莉莉丝。
林语明只得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预想中“欺凌弱小”的场景并未出现,眼前这情形…分明像是在照顾人?
国王满腔的怒火不由得一滞,眉头紧紧锁起,疑惑取代了部分愤怒。
他沉着脸,目光最终钉在那颗低垂的、有着醒目银白卷发的脑袋上,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莉莉丝,”
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林语明听到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她下意识地、偷偷往上抬起一点点眼皮——视线正好撞上了国王那双审视的棕色眼眸。
就在这一刹那!
仿佛被那道目光点燃了引信,一股庞大而汹涌的、属于莉莉丝的记忆洪流,蛮横地冲进了林语明的大脑。
以往的记忆疯狂闪动
温暖的光晕中,年轻的国王夏尔笑容灿烂,满眼宠溺,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襁褓高高举起。
襁褓里,一个有着银白卷发的小婴儿咯咯地笑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去抓父亲的下巴。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在父女俩身上,温暖而美好。国王爽朗的笑声充满了整个育儿室:“我的小莉莉丝,父王的小星星!”
庄严的王座厅,五六岁、穿着精致蕾丝裙、像个小天使般的莉莉丝,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跑过长长的红地毯,奶声奶气地喊着:“父王!父王!看我!”
王座上的国王张开双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疼爱,一把将扑过来的小女儿抱进怀里,用胡子蹭她的小脸,逗得她咯咯直笑:“我的小淘气,今天又跑去哪儿玩了?”
冰冷的魔法测试大殿,六岁的莉莉丝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紧张又期待地把小手放在巨大的测试水晶上,水晶黯淡无光,毫无反应。
高台上,国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中的光芒熄灭,只剩下浓浓的失望和冰冷。
他甚至没有看女儿一眼,猛地起身,在死寂中拂袖而去,留下小小的莉莉丝孤零零地站在空旷冰冷的大殿中央,茫然无措地看着父亲决绝的背影,小脸上满是受伤和难以置信的委屈,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偏厅,稍大一些的莉莉丝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装饰用的花瓶,“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看文件的父亲,眼神里带着一丝闯祸后的害怕,但更深处,却藏着一丝微弱的、习惯性的期待——期待父王像以前一样,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没关系”。
然而,国王只是抬起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严厉的责备:
“毛手毛脚!不成体统!一点王室成员的仪态都没有!”
莉莉丝眼中的那点微弱光芒,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黯淡和深深的受伤,她低下头,小小的肩膀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