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光顾着聊天了，差点忘了正事。”文芷放下手里的杯子，绕了一个圈又来到绯琦身后，“这次来是要给她弄几件像样的衣服穿，你知道的嘛，她匆匆忙忙回来，连行李都没怎么带。”
“那当然不是问题。嗯，绯琦姐姐，店里放了一些成衣，你看有没有喜欢的，要是没有的话可以定做。”简宁站起身来，到橱窗边的一排架子前翻找。绯琦跟着站起来，慢慢地看着其他展示中的成衣，一边说道：
“我倒是对款式没什么要求，别拿有太多装饰的就行，另外，最好是浅色的。”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深色系的，那样看起来稳重一些。”文芷说。
“没那个必要，我又不需要工作，也不需要去面对指挥——总之，日常生活我喜欢什么穿什么。”
“比方说丝袜？”
绯琦瞪了她一眼。
“确实，这几件衣服要是能搭配丝袜的话看起来会很合适。唉，但是我们常进货的那家尼龙厂还没恢复生产呢，似乎从战争开始的前几个月他们就在为军队生产布料了，直到现在也还没个准信。”简宁从架子和橱窗挑了几件衣服，递给绯琦，“您来试试这三件搭配？更衣室在后面，前几天才翻新了一下。”
“谢谢。”
绯琦在更衣室里脱得只剩下内衣，然后她面对着镜子，再一次的审视自己的身体，当初生命科学院和机械科学院的联合实验进行的相当成功，那些机械部分仿佛就是她在成长过程中自己出现的一样，无比和谐的融入到她的身躯里，甚至有一种异样的美感。这副身体没有任何伤疤和残缺，它们在作战完成之后会被完全修复，以至于当她自己用指腹摩挲那些曾经被打穿，被烧毁，被炸得粉碎的地方时，总会有种不真实感。
“绯琦？你在里面呆了很久了哦。”
有人敲了敲门。
“没！我马上就好！”她慌张地回应，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然后才发现身后的裙摆太短，不足以遮住那条机械尾巴，她皱了皱眉头，将门打开一条缝，对着外面说道：“给我换一条长点的裙子吧。”
“为什……哦，好的。”文芷从打开的门缝往里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简宁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按着她的喜好和现在的上衣又给她找了一条搭配的长裙，文芷一直守在门外，像是一个守卫一样。
“那个，文小姐……”简宁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文芷向她摇了摇头，将食指竖立于唇齿前。
“有些未知的事情，最好不去探寻，这对双方都好，你觉得呢？”她问。简宁点了点头。
“我换好了。”绯琦推门出来，简宁给她找的那一身改自学生服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倒还很合适，“怎么样。”她原地转了一下，裙摆微微荡起，在文芷眼里仿佛和她读书时侯的样子重合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当她停下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已经再无过去的期许，充斥着各种其他的东西。
“你一直不说话，只是把我盯着，是不好看吗？”恍惚间，绯琦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挺好看的，真的。”文芷说。
又订了两套衣服，拿了几件内衣之后，文芷付了款，正准备带绯琦离开，简宁忽然叫住了她们。
“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绯琦回过头来问道。
“嗯……算是很重要的事情吧，那个，我下个月的五号就要办婚礼了，请帖那些之前就已经发完了，现在暂时还没有……”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是想邀请我们参加吗？”
“嗯……但我总觉得，不给个正式的请帖，稍微有些难为情吧，呃，绯琦姐姐能够理解真的太好了，您们下个月有时间吗？”
“当然是有的，未来好几个月，我们都有充足的时间，”文芷回答道，“唯一一点就是，到时候没有请帖会不会让我们进去。”
“您不用担心这个！”简宁长呼了一口气，“其实送请帖也只是照着以前的规矩来的，就算没有，到时候您们也可以直接从教堂的侧门进来，因为还没恢复过来嘛，一切仪式都从简，也许到时候会在结束之后请你们到我们家里聚餐什么的。”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绯琦的表情。绯琦只是微笑着慢慢听她说，等她说完，绯琦才开口道：
“既然是你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你都叫我姐姐了，那我肯定是要来捧个场了。”
“十分感谢！”
她们这才离开。
“你对那个姑娘倒还挺温柔的。”文芷有意无意地说。她们并排走在古旧的，石砖铺就的街道上，迎面吹来带有露水气息的凉爽的风。
“那你想我怎么样？对她严厉？语气生疏？我没有必要把本应该由我自己承受的痛苦以卑劣的方式转移到别人身上。当然，你除外，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把我放在一个很独特的位置呢？”
“呵，那你还挺会自我安慰的。”绯琦斜睨了她一眼，文芷也在笑眯眯地看着她。“接下来，要去哪？”
“看你的，现在才上午九点多，可以选择回家，也可以继续在外面转一转。”
“你觉得我对这里能有多熟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街道、建筑，拆毁了又重建，垂暮的老人进了坟墓，新生儿呱呱坠地，还有那些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背井离乡的人，这里早就物是人非了。你其实也早已经做过调查了吧？去的都是我熟悉的地方，昨晚要是没有发生那种事情的话，你又会带我到哪里去？是不是沿海街上的那家餐馆？还是北巷里那家名不见经传的书店？”
文芷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之前的笑容，把她看着。那见过无数次的笑容看得她生厌。
也许她不愿意承认，但是，除了文芷，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对她如此知根知底。她早就心知肚明。
“不去餐馆也不去书店，我们去码头边。”
文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