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古老壁毯,描绘着冬日狩猎的场景。冰冷的空气,熟悉得刺骨。脚步踏在光洁大理石上的回声,恍惚间与另一个冰冷绝望的记忆重叠——
七岁的寒冬,罗森塔尔家族北境猎场。
贪玩的小艾莉西娅追逐一只罕见的冰晶蝶,脱离了护卫的视线,失足跌入被薄雪掩盖的、废弃猎人陷阱。尖锐的木刺穿透了她单薄的冬衣,刺入侧腹,刺骨的冰寒和剧痛瞬间夺走了她的声音和力气。黑暗、冰冷、血液在身下蔓延的粘腻感……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雾,包裹了她。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悸动苏醒了。不是元素魔法的召唤,而是对自身流逝生命的绝望挽留!
濒死的恐惧如同催化剂,引燃了某种沉睡在血脉深处的禁忌本能。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不是祈求光明,而是攥紧了那片浸透自己温热血液的冰冷泥土。
一股不属于冰元素的、带着死寂与衰败气息的冰冷能量,如同逆流的黑色溪水,从大地深处、从她自身的伤口中、从周围枯萎草木的残骸里……疯狂地倒灌进她幼小的身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深灰色的冰痂,剧痛被一种麻木的冰冷取代,流逝的生命力被强行禁锢、扭曲、转化为维持她心跳的诡异力量。
当搜寻的护卫最终找到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苍白如雪的女孩蜷缩在血泊与深灰色冰晶中,紫罗兰色的眼睛空洞地睁着,周身弥漫着不属于活人的阴冷死寂。她身下的草木,尽数枯萎发黑。
消息很快传到公爵府。
阿尔弗雷德公爵震怒。他亲自封锁了消息,处决了所有目睹现场的普通护卫,并对外宣称是强大的冰系魔兽袭击,而他及时赶到救下了女儿。
艾莉西娅被严密保护(实为监禁)在府邸深处养伤。
当艾莉西娅从高烧和力量的初次反噬中虚弱地醒来,迎接她的不是父亲的宽慰,而是他站在阴影里,冰冷审视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深沉的恐惧、失望和一种……被玷污的愤怒。
“你唤醒了不该存在的东西,艾莉西娅。”
公爵的声音比北境的寒风更冷,“记住今天的冰冷和黑暗。记住你为了活下去,拥抱了怎样的深渊。这股力量……它会吞噬你,也会吞噬罗森塔尔家的一切荣光。”
他没有解释那力量是什么,只是用最严厉的语气命令:“藏好它。永远,永远不要让它再见光。如果有一天,你控制不住它,或者让它暴露于人前……”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让年幼的艾莉西娅感到刺骨的寒冷——那意味着被抛弃,甚至……被“处理”掉。
从那一天起,父亲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曾经的宠溺被一种沉重的、带着提防的“责任”所取代。他依然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确保她“帝国之花”的地位,但那份属于父女的温情,如同被深灰色冰霜冻结的玫瑰,永远凋零在了那个北境的陷阱里。
她成了家族荣耀上一个必须被严密包裹起来的、丑陋而危险的瑕疵。
……
回忆的冰冷碎片刺入现实。
艾莉西娅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侧腹,隔着华贵的衣料,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木刺穿透的剧痛和那股死寂能量涌入时的冰冷粘腻感。
原来,父亲书房里那沉重的警告和冰冷的算计,从七岁那年起,就已经开始了。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掌上明珠,她只是罗森塔尔家族需要严密看管的、一件美丽而危险的“藏品”。而米拉……不过是父亲后来为这件“藏品”额外加上的一道更高效的“保险锁”。
而米拉,敏锐地捕捉到了艾莉西娅指尖那一瞬间的微颤和气息中一闪而过的、极其深沉的痛苦与……死寂的冰冷回响。
她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可当她看向艾莉西娅那孤寂、痛苦的眼神时,却又将话吞了回去。
米拉只能默默地跟在艾莉西娅的后面,她的心里有一股针扎的刺痛感,而这刺痛感的源头就是艾莉西娅,可米拉不知道这所谓的情感究竟为何物。
看到艾莉西娅那孤独一人的背影,米拉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却又松了下去。
走廊不知通向何方了,仅留二人的脚步声四处回响,如同深渊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