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谈判,扯皮,以及招募

作者:屑屑你炸弹人 更新时间:2025/8/14 19:50:23 字数:5144

“所以我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极快地结束这场没用的会议,然后,更快地把勇者这张大王彻底攥在手里。其他的会议事项?不重要;这几天的事?不重要;碧陲珥的日后安排?不重要。”

圣女面对着灰暗的世界,温柔而冷漠地轻声低语着,在心里算计着如何继续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拱卫于那范围不到方圆一公里的小小大使馆各处的青铜甲士沉默地坚守岗位,他们是守卫这些木制建筑群的忠诚卫士,也是被默认抛弃的廉价棋子,一旦发生了意外,他们按惯例是最早死的那批。从城池上空看,这座大使馆由一大群互不关联的小小建筑组成,不像其他地方的大使馆一样是完整的整座大建筑或者相互用甬道方法链接的小建筑,这种做法是前任城主采取的,据说是被神启迪,在梦中学会了这种建筑方法。

这种诡异的建筑从在秋季开始建造就饱受抨击和争议,城中的贵族曾一茬茬地进言倍说这种建筑作为大使馆的不合格、作为城市一部分的浪费、作为奇观的不起眼;而痴迷于和神交流的虔诚城主也是一茬茬地把这些贵族以及他们的家人、奴隶像是割麦子一样割去了头,把尸体扔到边境线上那些群居着危险魔兽的森林里——既避免了建成后的冲突,又有效喂饱了森林里的魔兽,避免了明年开春耕作时魔兽侵袭,可谓高人。

反正这座不伦不类的大使馆就这样花了两年强行建成了——由此城主也再次成功证明了三件事:一,只要鞭子管够,奴隶的劳动能力是极高的;二,只要尸体管够,魔兽是懒得侵犯人类疆域的;三,只要暴行够多,人是会刺杀城主的。

原本呢,这样的举动一开始在城主搞“谁刁割头”时就会被作为最高管理者的教廷制止,但那两年“很不幸”地“恰巧”是新旧教廷对砍的两年,所以他的行动毫无阻碍。而在建成后,城主死在了刺杀中。由于这所大使馆的花费过大,一把火烧掉又有些可惜,所以就在新上任的“圣女”建议下勉强作为本次圣女居住的大使馆使用。

至于圣女怎么和新城主联系上的,他们有什么关系,没人知道。

远远看去,这座奇异的大使馆就像被用刀割成一个块块的褐色蜂巢一样,又好像是沙滩上彼此孤立的石子。

“说到底,有了更大的利益,就应该作出最绝对的决断,”

圣女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杰作。

她开始准备改变一下明天的发言了,原本为了让诸侯不再发动战争而主动提出退还旧教的几处城市,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想给了,甚至,她还想把勇者这张牌利用地更彻底一点......

.......

第二天,暴雨如期而至。

“我不敢,也不能同意新教廷的要求。”

平和的声音响彻坐落于碧陲珥(betrayer)中央的那座灯火通明的马赛克大厅,名与城相称的,康温讷提(covenant)之厅。

冲刷着天地的暴雨倾盆而下,在汹涌的暴力中洗去着建筑表面的污渍与附着不牢的装饰,世界被黑暗拥抱,然而,这座大厅却一如既往地伫立于此,所有的装饰俱是室内进行——不被世人所见,不被暴雨冲刷,以此维护不变与长久。那多边形构成的半球状穹顶如同神手中最美的造物,层层叠叠的烛光从其中被折射而出,七彩的图画,倒映在乌黑的天穹之上,绚丽而迷人——

漆黑的天穹之上,雷鸣电闪,积雨云中不断闪过恐怖的纯白雷蛇。

人造的穹顶之上,马赛克的【神】脸上似是带着悲悯,无声地俯视着围绕圆桌而坐的众人。

木制的圆桌之上,气定神闲的众人饶有趣味地注视着对新教廷的实际掌权人物,杜仁,发起刁难的前教宗,福尔(fool)。

“我等允新教存于我神的疆域,已是我与我神最大的仁慈。若再次允诺传教之大权,我教信徒恐会有所顾忌,难以专注于我教信仰,到时,信仰微乱,魔族乘虚而入再宣传‘拜魔’邪典,恐我人类危难就在旦夕啊!万望新教之主能体谅我等老人家,不要意气用事,大敌在前,先去外患,待人族无忧,再细说传教之事,如何?”

那位面色友善和蔼的老先生语气平和,已近霜白的浓浓的髭须和天生匹配的两道粗眉相得益彰,两眼碧蓝安详,目光诚挚恬静——除了教宗,身着朴素红袍的他或许也很适合出演“圣诞老人”的角色。然而,在场的人可没人会小瞧这个“圣诞老人”,也没人听不出他这段话中那明显的指责和扣帽子倾向。

圆桌对面,穿着金丝边白袍的少女一手托腮,歪着头,专注地绕玩着自己乌黑的发丝。低垂的眉眼只是在自己的手指与其上的青丝徘徊。她似乎一点不在乎。

“......综上,作为国教教宗,我不能作出与新教共享传教权的决定;而作为一个人,我不敢接受新教‘合法传教权’的要求。”

那位红袍老先生安宁地把双手叠放在膝盖之上,慈蔼的目光从旁边的人开始,从右向左缓缓扫视了一遍不包括他在内的12位在座的人。每转到一个人的脸上,他都是微笑着,用他那双蔚蓝色的眼传达着自己的意见,温和而不容忤逆——哪怕,是看着那位在做完自己的发言后就专注地玩头发的新教的实权圣女时也是如此,哪怕,对方压根没有用正眼瞥他一眼。

那12位人各有表示。

作为摇摆不定的“圣女派”支持人,西境大公韦德(Weed)显然不怎么接受这个反对,身材瘦弱,有点神经质的他用消瘦 的双手不间断地拍打着木制圆桌桌面,像神经发作了一样口中不断低声呢喃着,

“西,西境还,还不太稳定......教宗和圣女出,出现了冲突可,可不太好。”他现在在这个问题上也莫名暗暗稍微倒向了教宗,毕竟圣女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不再追究圣女和新教的责任,新教与旧教享有同等的传教权,诸侯不可干涉新教事务......他一个贪婪到敢在诸侯共主“圣约王”的眼皮子底下侵吞王国的军备物资来填饱自家士兵肚子的家伙都感觉有点过分。

而坚定的“教宗派”,也是一年前诸侯联军的公开赞助者之一的国都男爵泽·德塞夫得(The Deceived)却干脆许多,身着沾满血渍的青铜甲的他右手握拳狠狠砸着桌子,作出一副愤怒的样子,恶狠狠地面对着仍然保持沉默的杜季,

“杜仁,你个娘不拉几的家伙,现在外敌难御,你居然还有心搞出这出‘真假教廷’的混账玩意儿,难道你就一点不知道王国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吗?!”

他说这话完全是在演戏,愤怒?他可没有,现在比起愤怒,他更担心好奇的是圣女在准备的这几天里又抓到了张什么牌,才敢让她这么自信的向他们提出如此不可思议的条件。

“骑墙派”的代表,国王的使臣,或者说原使臣的遗孀,尼绰夫人(Neutral)身着紫衣,其下影影绰绰的丰腴身体不断随着她的微微摇头或者点头晃动,木扇子半遮着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她媚眼如丝的看着杜仁,随后又转向教宗,最后温润地开口,

“二位的需求我等俱能理解,不过,似乎目前是存在着难以调和的地方,不妨我们暂缓一下会议,明日再议,如何?”

她完全是想把这场会议拖长一点,最好拖到双方不欢而散,拖到双方没法达成协议......

......

康温讷提之厅里,11位“主的信徒”看似一个接一个地争论着,可无论是看似神经质的韦德大公,装作愤怒的泽·德塞夫得男爵或者始终微笑着的尼绰夫人,以及其他或是站在“教宗派”或是站在“圣女派”抑或是“骑墙派”的人,他们身上的散漫,以及眉眼中偶然流露的明显至极的漫不经心,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

这场会议并不重要。

因为,这场纷争的最高解释权,仍在作为“神之子”的教皇兼诸侯王——圣约王之手。

对于信仰的巩固,圣约王从未放松。

重要的是从会议的过程中重新表述自己一方的政治需求,以及愿为其他人作出的承诺或者让步......至于最后是圣女领导教廷还是教宗领导教廷,都与他们无关。......

然而,漫不经心的圣女的下一句话,却几乎让所有人不自觉地起身。

“勇者小队妄图复制神恩,勇者目前受伤,暂居教廷。”

......死寂,绝对的死寂。

原本被有秩序的话语声淹没的混乱的雨声,现如今像是闷雷一般在诸侯们以及使者的耳畔响起。

哗啦啦啦啦啦......

诸侯们面色不明,使者饶有兴趣。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拿上而且打出了这场牌局里的大王——人类真正抗拒魔族的唯一希望,世界上唯一能像魔兽一样驱使魔力击杀那群怪物的怪物,传说被他们信奉的神亲自赐下神器的、信仰角度与圣约王平齐的无冕之王……

除了尼绰夫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下震动,

“她是怎么抓到这张牌的?!”

他们早就了解过这位圣女还是男性的时候曾作为教廷间谍加入勇者小队的那点破事,却从不相信那位勇者会帮她进行政治斗争……明明,去年的联合战争他也没有出手?……

有诸侯默默看向彼此,眼神交流着,

“谎言吗?”

“不像,那个家伙虽说政治手段和政治智慧不够,但这点东西和危险还是能想明白……”

“真的?”

“不清楚……最好按真的处理,假的事后处理不迟。苦一苦教宗而已。”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不断计算着自己一方和对方的势力对比,盘算着自己能采取的手段……

不顾诸侯或明或暗的脸色,圣女仍侧着头,托着腮安静地把玩自己的头发,没有去看在座的诸位信徒一眼。在令人不安的一段时间后,诸侯中总算得出了一个结论,

“委屈一下教宗就好。”

于是,他们默默坐会自己的座位上,刻意不去注意教宗的神色。

“那么,现在,开始表决。”

尼绰夫人带着点愉悦的声音响彻康温讷提之厅。

身后的史官低头,手中的羽毛笔不停。

然而,圣女的声音带着点莫名的意味,冷淡地打断了尼绰夫人的宣告,

“我说,各位大人不打算处理一下那几个渎神之人吗?”

尼绰夫人的身体细微地一僵,脸上的微笑却时刻保持着。但时刻注视着彼此反应的诸侯自然不会错失这个细节,他们彼此注视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他们不管那几个人和尼绰夫人有什么关系,不过看尼绰夫人微妙的反应,他们也大概能猜到一些东西——无非是某些不可见人的交易。自己已经吃亏了,那么只要能让王国和自己一样吃亏,这个提议就相当有意义。于是他们也带着点愉悦地回答,

“是的,这个可是个大问题。”

“没错,怎可容忍渎神者在外游荡?”

“说得好!”

......

会议结束,圣女的要求被尽数接受,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增加——国王特使尼绰夫人,向圣女允诺,圣约王会将圣女所在的教堂重新翻修,作为祭神的最高教堂;承认圣女教廷是原国教的合法合理承续,承认圣女不亚于教宗的权力与地位。而翻修工程,将在下个月首次的“月圆”开始,特使希望,圣女能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

......甚至,在圣女“偶然一提”的建议下,诸侯们,专门出具了一张面值相当高,有效国境相当大的,勇者小队除勇者外的,所有原成员的......

通缉令......

这一系列的堪称对诸侯以及原教宗的完全不平等条约的要求,被汇总为,《碧陲珥盟约》

可笑的是,一,这不是盟约,只能算是诸侯甚至王室对圣女的妥协;二,这份盟约正如其名,完全是诸侯对他们之前竭力支持的原教宗的彻底背叛(Betray)

......

大使馆的精装木屋里,刚刚结束了会议又匆匆拒绝诸侯的盛情宴席邀约,少女一路坐着马车从城中心快马加鞭地踏上回到城墙边的大使馆的路上。

雨暂时停了。

忽视一路上衣裳整洁的自由民的鞠躬行礼、穿着块破布的奴隶的跪拜俯首以及偶然从马车上下来对着她马车的影子行礼的贵族,无视这座以木料和盟约出名的城池中那立满街道两侧的契约木牌和其上五花八门的契约,穿越城中心的石质地板、街道夯实的土路,以及城角因为大暴雨而泥泞不已的泥路......

马车两侧的房屋从最开始的那座富丽堂皇的康温讷提之厅变成精雕细琢的大木屋,再到随便搭建的小木屋,最后变成由破布和烂木料面前支起的帐篷。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城墙边上那片奇异的低矮建筑群。

她快步跳下马车,在一旁早就等待着的甲士护卫下飞快地走进作为大使馆她休息室的屋子边上,连护卫恭恭敬敬地端上来的一碗热水都没来得及喝,她便挥手斥退护卫在房外的甲胄们,做了个手势要求他们把守好附近的关节,然后,急匆匆进了屋......

勇者没醒。她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他没醒,自己就有更大的把握说服他加入自己吧。那把剑的功能现在也还在运行,它自带的“回复魔法”看来还没结束,这样也好,自己可不希望勇者的战力这张牌因为伤势和中毒而损失部分威力——她之前检查的时候,敏锐地发现,他额头伤的样子不对,其上似乎沾染了一些魔物的毒......啧,那几个疯子倒是狠毒......

坐在勇者旁的少女面对着仍在床上昏睡的勇者的脸,开始低语着练习马上要用到的招募话术。她不知为何,今日格外急切,就好像她不这么急切,就会错过某种极大的利益一样......嗯,大概就是因为招揽勇者的利益十分诱人,她才如此上心......

“唔,勇者大人......有兴趣作我的守护骑士吗?”

不对,语气不对。应该更温柔,更带着期许一点......

“呜啊!勇者大人,能请您担任我的守护骑士吗......呕!”

更不对了,少女味太重,与我的形象不符,太过奇怪。

“喂,你这家伙,想不想当我的守护骑士......”

就这样反复推倒又重想了大概十几次,

少女总算明白:

嗯......或许“守护骑士”这个词本身的少女感太重了吧,很难想象自己能面无表情或者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场面......

少女决定直来直去。

“‘前’勇者卡伦,现在,我以【圣女】杜仁的名义向你发起委托,内容为:在今后的一长段时间里作为贴身护卫保护我。作为报酬,我会帮你弄清勇者小队那三个家伙目前的情况,定期向你提供她们的情报;并且在你恢复后,教会将会作为你的援助之一,为你提供除必要的援助外的其他服务......”

这样的话术,少女一口气流畅地说完了,没有任何不适或者奇怪的感觉。

“嗯。好多了。自己的脸,自己现在的内心果然只适合权谋与算计,无法装下任何少女的部分。”

少女心想。

“......嗯......我......同意。”

少女因之前的快速行动额头微微冒着汗珠,浑身也散发着热气,片刻前还沉浸于复盘中的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床上的身影。

那双漆黑的眼眸不知何时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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