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雨,逃离,和胡须

作者:屑屑你炸弹人 更新时间:2025/11/2 0:39:43 字数:3253

从他开始每天指使我干一些帮他拿一些东西或者给土炉添柴这类的小事后,我就这样拄着拐杖又和他度过了大概......两三个春秋?我前几年的成长明明很快,但这两年却短暂地暂停了,即使我缠着我的饲主混蛋修士去那颗大树下记录身高也只是无奈地发现勉强高了一根指头的高度,现在也还只是勉强够到他的腰。

具体过了几年我反正记不得了。窗外是大雪纷飞抑或是绿意盎然,归根到底与我无关。

嗯,和我无关。反正我只想呆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享受这段来之不易的平静时光——人的惰性真是可怕,比起刚到这里时内心的痛苦和绝望,现在的我变得只是懒洋洋地度过这里的每一天,认真而专注地考虑着我现在能为当下的生活作出哪些改善,盘踞在心底的阴影似乎也要被这种好似乏味而无趣的日常磨灭。

干活,服侍混蛋,睡觉,学习文字和语言。

嗯,每天的时光的确无聊而乏味,除了玩识字牌的时候故意装出还没学会某张牌来气那个修士,出门拄着拐杖蹲在草地上看蚂蚁搬家,在草地上数着那种白色小花今天开了或者掉了几片花瓣等等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娱乐。但,莫名地不让人厌烦。

即使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和我好好谈过哪怕一点关于外面世界和他自己的事,我也相当满意地活着。

嗯,我并不厌恶这种日常,甚至贪心地想要让这种依赖于别人,偶尔需要全力以赴干活累到睡着的安逸日子无限延续下去,因此,对于突发事件或者改变,我一直持有的是怀疑和抗拒的态度——这也是我前世就抱有的坏习惯。

“所以你干嘛要在下大雨的时候把我抱到室外?”

在颠簸中,我充满怨气地仰头看着混蛋修士还在滴水的下巴,心里满是抱怨地碎碎念着,我看着他严肃地直直望向前方,啪嗒啪嗒地在昏暗的大雨中踏着泥泞的草地快步奔向丛林的深处,任由雨水和泥土染脏那件本来就不怎么干净的亚麻衣。

......

我原本呆在床上,在屋外遮天蔽日的大雨伴奏中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午觉,屋外风雨大作终究只能给流入屋内的空气增添一点让人更加慵懒的水汽,抽动鼻子轻嗅青草混合泥土的清香,我侧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盖着兽皮呼呼大睡,身下的稻草柔软而温暖,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那个饲养我的教士今天也是有事外出,打一大早就悄悄起床到森林外面去了,等他走后我才慢悠悠地醒来,到了中午,原本艳阳高照的外面就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打得茅草屋不断颤抖,但我可不担心,那个修士好像用了某种加固方法,让这间屋子相当牢固,过去好几次暴雨暴风暴雪都没能让它倒塌。

拄着拐杖打扫完屋子,呆在家里实在无聊的我把拐杖放在床边,脱了兽皮衣盘腿坐在茅草床上摆弄了好一会儿识字牌后,就眼皮打颤地打着哈欠,忍不住一下扑到当作被子的兽皮上,裹着兽皮在床上打滚,然后就毫无意识地睡着了。

可是那个修士却在我宝贵的午睡时间突然回来了,几乎是踉踉跄跄、浑身湿透地闯进了家门,趔趄地走到床边,抓着我的肩膀焦急地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摇醒,然后快速把我从床上拉起,一把把我抱起。我虽说瘦弱,却也自知不轻,那个全身上下就没多少肉的修士抱起我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给我身上披上那件我常穿的兽皮,快步抱着我往外面跑。

“去哪里?”

“外面。躲。”

被吵醒的我睡眼迷蒙而疑惑地仰起头对他发出提问,大脑还没上线的我实在不知道他要干嘛,就干脆问他我们要去哪,而那个混蛋也只是边往外赶边平淡地这样回答我,我搞不懂,但从他的两个词大概推测应该是有什么必须到外面躲避的东西或者人正在往这边赶来,他是为了防止我收到伤害就把我抱走,

相处了几年,我想,他大概是没打算现在就害我的。所以安心的我只是在他潮湿的怀里拱了一阵子,砸吧了下嘴,就打算继续睡。

还没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冲出门后扑面而来的水汽就让某种意义上赤身裸体的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之后像不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的雨水更是争先恐后地从兽皮边缘钻到我的身上,让我感到一阵阵不适。原本他身上湿透的亚麻布衣裳虽说很让人难受但也勉强能够忍耐,但现在的情况下我则是完全睡不着了,浑身粘腻的感觉实在难受,我只好瞪大眼睛惊异地看着头顶那个满面严肃的家伙。

他直接抱着我冲进了雨幕之中,片刻不停地穿过草坪,穿过刚刚播种的大片耕地,踩过我之前玩耍时摆的石块,往树林里钻去,我看得出来,那个方向和他平时离开时走的路线不同,也就是说,他不是要带着我到树林外,而是要带着我躲进更深的丛林。

我浑身被雨水浇透,不断打着喷嚏,不时甩甩头甩去脸上和头发上沾着的水。可惜,杯水车薪,在好像要把世界都淹没的大雨中,我什么都看不见,勉强睁开眼也要忍受不断打进眼里的雨水,水流一刻不停地划过我的身体。

小孩子的身体毕竟是以自己的感受为主,身体感觉不舒服心里也就一起不舒服,完全看不见其他的事情。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罪,所以嘴里呜呜呜地低声叫着,心底幼稚地发起了孩子气的火,默默责怪着这个把我从床上拽起的人。

即使意识里明白他这样是为了我好,但我仍然生着闷气,不时用带着怨念的眼神恶狠狠地仰头盯着他胡须乱糟糟的下巴——那一撮灰白色的胡子即使被雨水打湿现在也还是翘立着。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走过了多少大树,我不知为何感觉大脑有些模糊、喉咙发痒,身体有些发烫。

我大概明白自己怎么了——这具小孩子的身体到底还是没有发育完全,身体的免疫机能实在差劲。

我竭尽全力地盯着那撮胡须,心底竭力编排着它的主人,尽可能不打扰他地不时哼哼唧唧几声。但是,喉咙里涌起的痒意一次次挑战着我的极限,每次我都是几乎压抑到引起呕吐感才让那种不适暂时不引发咳嗽。

我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快步逃向森林深处时的颠簸,感受着随着树木越发密集后渐渐减小的雨势,有些恍惚地想,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跑得这么急呢?干嘛要让我受这种罪呢.....明明还没安宁几年呢......

平时的时候,虽说对一个残疾的孩子来说做家务或者按摩之类的相当累人,但他也从没强行要求过我,只是我一厢情愿地想向他展现我的价值才这么做着,而且说实话,有几次我不知为何生了奇怪的病,浑身上下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紫斑没有一点力气只能躺在床上时,还是他面上严肃地悉心照顾着我直至我身上的紫斑消失......

所以,对我来说,他的存在虽说有些可疑,但起码让初到异界惶惶不可终日的我有了一点安宁的感觉。

跑了多久呢?我搞不懂,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吧,毕竟我没长腿,哈哈。就连秋天的散步,也是我先在好近的地方力竭,又怎么可能独自走到这里呢......

我的意识稍微有些摇晃,就好像大脑在刚启动的洗衣机里随着滚筒慢慢转动一样,实在没法正常思考,每次思考都像是要把头劈开,每次动弹都好疲惫好疲惫。

我挣扎着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那张消瘦的脸和那双即使在雨幕中也显得深邃不可估计的海蓝色眼眸,那双眼始终看着前方未知的道路,他大概是相当有把握吧?不然,怎么这么平静而从容呢......

啊......还没安宁几年呢......我从今天的事里,莫名嗅到了诡异的压抑与不安,和我吃掉那几只动物幼崽之前感到的一样。

听着它们呜呜咽咽地发出微弱的嚎叫,看它们用着那双还没能完全睁开的眼睛拼尽全力地看向远方——大概是在找妈妈吧?用稚嫩的双手死死掐住它们喉咙时手下感受到的血液流动......生命在消逝,纯洁被玷污,一切都在向下崩塌,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下一刻我却又被涌起的脑子里翻涌的荒谬感与身体里涌起的反胃感打断——我干嘛这么多愁善感呢?像个文青一样,真恶心......直来直往才是准则......我没有错,能活着就是活着,真是无病呻吟......对啊,我就是想活着而已......想得真多......当下能活好就行......

“神啊!我没有罪......”

在恍惚里,我小声无力地嘟囔着。我不知道我干嘛要扯到神上去,太奇怪了,是因为这个抱着我的家伙好像隐居的贤者或者圣人吗;是因为他一直活得像个禁欲的修士吗?......我搞不懂。

大雨里,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就好像明天,或者下一刻,我好不容易的安宁就会碎成一地的残渣。

他像被谁追着一样拼命逃跑,我可不敢打扰他,万一他把我丢下呢?万一他把我丢下呢?万一他把我丢下呢?就像原本的世界莫名其妙把我丢在那个满是危险和野兽的鬼地方一样呢?......

我从那里奇迹般地逃出,现在好像又要面对生命的危险了......我可不想死。

我心底对着自己这么说着,却不愿意打扰那个一心逃向深林的人,在浑身涌起的一阵阵热潮里,意识模糊,看不清原本清晰的前路。

我抵抗不了深沉的睡意,听着大雨的哗啦声,在他颠簸的怀抱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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