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正奇揉着被撞得生疼的下巴，看着眼前气成河豚的玉石小人儿，无奈道：“行了行了，别闹了。个子不大，力气倒是不小！继续说正事，你和这位‘剑神’叶燕青，到底是怎么结下梁子的？”
元初哼了一声，抱着小胳膊飘开一点距离，似乎还在为“人机”和“背景板”的评价生气。不过提到叶燕青，她琉璃般的眼眸中还是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忌惮，有厌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交集？哼！” 元初撇了撇嘴，小脸上满是不屑，但语气却认真起来，“他在成长的途中，处处与我太衍观作对！仗着自己有点天赋，行事乖张，屡屡挑衅！不过，因为气运层面的算计和他本身走的还算‘正道’（自诩的），在他证道羽化境之前，元初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懒得理会这种小辈。”
她刻意强调“小辈”，试图找回一点场子。
“第一次真正的交集，发生在他刚证得羽化果位，志得意满之时！” 元初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家伙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悍然出手，灭了我太衍观设在洪武仙朝的一个分舵！”
“分舵弟子拼死抵抗，最终以秘法燃烧精血，召唤了我的一个‘分身’降临！” 元初的小拳头握紧了，“元初本不想以大欺小，只想将分舵弟子救走，顺便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晋羽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太衍观不是好惹的！”
“结果呢？！” 元初的音调拔高，带着明显的怒意，“这叶燕青狂妄至极！他见来的只是我一道分身，竟以为有机可乘，仗着新得的羽化剑道神通，悍然出手！一剑！仅仅一剑！” 她伸出小小的食指，强调着，“就把我那具拥有炼虚境巅峰实力的分身，斩成了漫天光雨！”
“哦！第一次没打赢？” 悉正奇听得来了兴致，追问道，“后来呢？你这暴脾气能忍？” 他太了解元初了，这器灵看着可爱，骨子里护短又记仇。
“忍？！” 元初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炸毛，“元初当然不能忍！分身被斩的瞬间，我的本体就感应到了！”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凌厉，周身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杀意，连太衍宫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元初直接——无远弗届！”
嗡！
空间在她话语落下的瞬间，仿佛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悉正奇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元初的存在从太衍宫被瞬间“剪切”，跨越了无法想象的时空距离，“粘贴”到了那遥远的洪武仙朝上空！这就是设定赋予羽化境的绝对权能！
“本体降临！” 元初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那叶燕青斩我分身的剑气还未完全消散，我的真身就已出现在他头顶！”
“他看到我的本体，脸上的狂妄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元初的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可惜，晚了！”
“元初没有丝毫废话，更没给他任何解释或求饶的机会！” 她的小手猛地向下一按，仿佛重现了当时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一记‘形炁归湮’，覆灭乾坤！”
悉正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亲眼见过这神通的恐怖！那是将万物打回“太初”原点、彻底抹除存在的终极力量！用来对付一个凡俗仙朝？！
“轰隆——！！！”元初的声音模拟着那毁天灭地的轰鸣（虽然没啥声音效果），“洪武仙朝，那亿万生灵聚居的广袤疆土，无论天庭地府，连同其上的一切宫殿楼宇、山川河流、飞禽走兽、黎民百姓……在形炁归湮的神威之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沙画，瞬间——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灰！飞！烟！灭！”
她描述得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高效”评价：
“彻底消灭洪武三界生灵的同时，完美保留了仙朝地脉中蕴含的灵脉矿藏、以及那些未被彻底炼化的仙道资源……虽然事后可能有人会诟病这是一种不正当的‘神通罪行’…”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天真的疑惑，随即化为理所当然的傲然，“但是我称之为——高！效！”
“……”悉正奇听得目瞪口呆，后背隐隐有些发凉。他虽然知道元初作为器灵，思维与人类不同，但这种视亿万生灵如草芥的“高效”论调，还是让他这个穿越自和平年代的灵魂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和冲击。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评价。
元初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反而带着点小得意地继续说道：
“哈哈，宗主您也是这样想的，对吧？后来元初在洪武仙朝的故土废墟上，亲手重炼地水风火，梳理混乱的天地灵机。如今那片地域，早已脱胎换骨，成了我太衍弟子历练寻宝的绝佳圣地！废物利用，物尽其用！”
“那……你也把这位剑神得罪死了呀！” 悉正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了然，“后来呢？他肯定找你报仇了吧？”
“当然！” 元初小脸一绷，“那叶燕青自此便与我不死不休！他仗着剑道遁速无双，行踪诡秘，几次三番潜入我太衍观属地，伺机偷袭于我！” 她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愤怒，“不过，他太小看我太衍观的底蕴了！前两次偷袭，都被坐镇宗门的三长老和四长老及时发现，联手将他打得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再后来，这家伙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彻底销声匿迹了。” 元初撇撇嘴，“元初本以为他要么是重伤不治，要么就是被吓破了胆，找个地方躲起来舔舐伤口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和困惑：
“直到有一次，离殷长老私下找到我…” 元初看向那尊焦黑羽翼缠绕、颈悬白骨锁链的妖魔法相，“她告诉我，她以‘天生玄鸟’的本命神通窥探过一丝命运长河的支流…在那个‘可能’里，叶燕青本应是我太衍观的同门，甚至可能是并肩作战的同事！只是遭遇了极其阴险的算计和气运篡改，才最终走上了与我太衍观不死不休的道路…”
“此刻大敌，彼刻同事…” 悉正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结合自己的游戏经验，给出了一个解释，“时也，运也，当真令人唏嘘。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平行时空’差异吧？离殷长老的能力，在设定中确实有观察平行时空的潜力。”
“宗主你说的是什么？” 元初疑惑地眨眨眼。
“模仿九洲人说话呀！” 悉正奇耸耸肩，“显得更有文化底蕴。”
“九洲仙民不会这样说话。” 元初毫不留情地戳穿，随即小脸上浮现出真正的担忧，“宗主大人，您说…叶燕青若是得知了我境界跌落、甚至一度‘入灭’的消息…他会不会…卷土重来？甚至…直扑我太衍观山门？”
“怎么了？” 悉正奇挑眉，带着点戏谑，“打出惺惺相惜了？舍不得这个宿敌？”
“才没有！” 元初立刻否认，小脸微红（气的），“元初是怕！怕他重现当年洪武仙朝的旧事！趁我虚弱，覆灭太衍观根基！” 她看了悉正奇一眼，连忙改口，语气带着对悉正奇实力的绝对信任，“啊！不对！这倒是凡民忧仙了！有宗主大人您坐镇在此，那叶燕青他敢来？哼！来了便是自寻死路！定叫他有来无回！”
“不，元初。” 悉正奇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色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尴尬？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出了那个憋了很久、让他很没面子的事实：
“虽然我悉正奇在游戏设定里是九洲第一雷修，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情极其无奈：
“本宗主脑子里，现在完全没有一点关于雷法神通、斗战术法的记忆啊！空有一个羽化仙的壳子，只有‘言出法随’、‘无远弗届’这些写在文案里的被动设定能用！欺负欺负低境界的喽啰还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窘迫：
“要是真对上叶燕青这种同境界的、经验丰富的剑道羽化…我空有力量却不懂运用，十有八九…可能会被他当成活靶子，甚至…有入灭的风险啊！”
“…那怎么办？！” 元初脸上的自信瞬间冻结，小嘴微张，琉璃眼眸瞪得溜圆，写满了“你在逗我？！”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慌！她一直以来的底气，就是这位深不可测的宗主！结果现在告诉她，宗主是个空有蓝条没有技能的“白板号”？！
“也…也许不用担心？” 悉正奇看她吓坏了，赶紧找补，试图挽回一点颜面，语气带着不确定的乐观，“如果叶燕青的面板数据，是游戏里那种‘普通’羽化境水平的话…在游戏技能‘必定生效’的逻辑下，估计他砍我一下，就会被我的‘反击被动’或者‘荆棘光环’什么的…‘biu’地一下弹死？” 他努力回忆着游戏里的各种设定。
“哦！” 元初长长地“哦”了一声，小脸上的惊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一切的、带着点小鄙夷的恍然，“所以宗主您刚才故作惊呼，就是想吓唬元初，看元初出糗，对不对？” 她叉起小腰，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模样。
“…毋庸置疑。” 悉正奇单手撑着下巴，移开目光，望向太衍宫高耸的穹顶，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那微微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刚才那点乐观，他自己都不太信！叶燕青的危险性，绝不是一个“普通面板”能概括的！
叶燕青固然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但刚才那番话，更多是为了安抚元初。悉正奇心中雪亮：元初境界跌落的消息一旦传开，被炸出来的太衍观大敌，绝不可能只有“剑神”一个！那些潜伏在渊海深处的古老海主、对太衍观资源虎视眈眈的其他无上道统、甚至仙盟内部某些心怀叵测之徒…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现状：
“梳理现在的情况。” 悉正奇的声音恢复了沉稳，目光扫过元初，“元初，太初印器灵，太衍观原代理宗主兼宗门老祖，现主要战力…残了，合道境初期。”
“我，悉正奇，地球穿越者。拥有顶级九洲第一雷修账号，可惜…操作手册遗失，目前处于‘半挂机’状态，只能靠被动技能撑场面。”
“宗门长老，四位羽化境妖魔大佬。要么在九洲其他大洲坐镇一方，要么躲在九洲之外的洞天福地里偷闲。”
他眉头紧锁：
“要通知那些‘偷闲’的长老回来主持大局…恐怕得我本人亲自跑一趟，用‘无远弗届’挨个去请。但问题是…” 他看向元初，眼中带着忧虑，“我前脚刚走，万一后脚就有强敌趁机偷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起妖魔长老，一个道具也被悉正奇记起。
“哦！还有‘炼妖壶’！” 悉正奇猛地想起，“这玩意儿在游戏里是我约束这些妖魔长老好感度、防止背叛的‘玩家系统自带功能’，根本没有实体道具！也就是说…”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我现在手里，根本没有能直接约束那四位异姓兄妹的法宝了？！”
虽然游戏里有“满好感度”的设定作为基础，但人心（妖心？魔心？）难测！没有像“道痕”那样看得见摸得着的约束，悉正奇很难像信任元初一样，完全信任那些实力强横、本性桀骜的妖魔长老。毕竟，他在游戏里当“宗主”时，更像一个目光短浅、只相信数值锁链的“奴隶主”。
“好吧。” 悉正奇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只能希望‘异姓兄妹’这层亲情羁绊，还有游戏里刷满的好感度，能让他们不至于背叛了。不过…” 他回忆着设定，稍微松了口气，“从设定看，这几位长老性格都还挺‘耿直’的（相对妖魔而言），背叛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悉正奇也明白自己不是当领导的料。但现实不是游戏，没有“炼妖壶”的强制约束，他必须尝试去相信这些“异界兄妹”，就像相信地球上的兄弟一样。这是一种心态上的巨大转变。
想明白这一点，悉正奇再看手下的元初，也感觉顺眼可爱了许多。这毕竟是自己的心腹秘书，游戏里好感度也是拉满的。
就在这时，太衍宫厚重的殿门外，传来了湛倚云清越中带着一丝忐忑的声音：
“师尊，元初师叔。弟子湛倚云，可以进来吗？”
悉正奇精神一振，立刻坐直身体，朗声回应：
“是倚云吗？当然，进来吧！” 这可是他最宠爱的弟子，游戏里最喜欢的NPC！
元初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瞬间飞到悉正奇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传音入密”急声道：
“主人！提醒您一下！小云这孩子是把您当师长敬爱的！您可千万别再跟她提什么‘双修’的事了！会吓坏她的！如果真的…咳…有那方面需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捏，但更多的是认真，“…可以找元初！元初是器灵，没有那些凡俗顾忌！”
悉正奇老脸一红，差点被口水呛到！游戏里他确实看到高好感度的漂亮NPC（包括湛倚云）都会点“双修”选项试试…但那是游戏啊！现实中怎么可能？！况且湛倚云还是他从小养大的徒弟！
“在现实我肯定不会这么说啦！” 他赶紧传音回去，语气斩钉截铁，“况且倚云是我亲手养大的徒弟！把她当女儿看的！”
传音刚结束，太衍宫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湛倚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穿着好似地球敦煌的天女，大眼睛炯炯有神，隐有风雷在眸间涌动。那一袭青蓝色襦裙垂髾，走动时衣带当风，似燕尾垂曳。她身缠飘渺如云气般的披帛，四肢头顶都佩有金属装饰，形状有高塔、雷鼓。移步时坠饰玲玲作响，琤琤琮琮，好不悦耳。
湛倚云身姿面容皆是绝美，但对比她的身份又显的不值一提。她是青冥最年轻的化神道尊，太衍观真传。在寻常仙朝代替悉正奇受正神祠堂供奉，尊号灵霄通明三界伏魔都天妙化显圣元君。
进入大殿，她身缠的云气披帛收敛了些许，但依旧难掩那绝代风姿，更显身段窈窕。她步履轻盈地踏入大殿，对殿内那四尊狰狞的妖魔法相视若无睹——作为宗主亲传，她显然早已知晓长老们的本相。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悉正奇身上，清丽绝伦的脸上带着恭敬，正要行礼。然而，当她看清师尊此刻的状态，以及旁边元初师叔那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小眼神时，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师尊…”湛倚云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悉正奇，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跪拜礼，“弟子湛倚云，见过师尊，见过师叔。” 姿态恭谨，礼仪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