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玄铁牢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升起,翻涌的黑雾如同活物般扑面而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混杂着极致的堕落诱惑与深入骨髓的混乱。这股气息远比风玲身上的强烈百倍、混乱千倍,如同实质的淤泥,瞬间淹没了甬道。
“首席小心!”风启只觉得神魂一阵恍惚,眼前竟幻视出无数妖娆魅影,惊得他连忙运转功法,额心竖眼纹路银光大盛,才勉强稳住心神。
湛倚云周身风雷之气无声流转,细密的紫色电弧在青蓝襦裙表面跳跃,将那污秽混乱的气息隔绝在外。她眸光清冷,一步踏入翻涌的黑雾之中。
玄阴窟内,视野被压缩到极致。唯有牢房中央,一团惨绿色的“炼魔真炎”在静静燃烧,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火焰中心,一个身影被无数流淌着暗金色泽的符文锁链紧紧束缚着,悬吊在半空。
那便是神水宫前圣女,云裳。
她身上那件标志性的水蓝色宫装早已破碎不堪,仅余褴褛布条勉强蔽体。裸露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上面布满了蜿蜒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活着的血管,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搏动。她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干枯如杂草,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变化。原本清冷孤傲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致诱惑与疯狂毁灭的混乱气场。她的四肢关节呈现出不自然的反折,指甲变得漆黑尖锐,如同兽爪。当湛倚云踏入牢房的瞬间,那被长发遮掩的脸猛地抬起!
一张依稀还能看出昔日绝色的脸庞,此刻却布满了同样的暗红魔纹。她的双眼,眼白部分完全被漆黑占据,瞳孔则缩成了两点妖异的、跳动着粉紫色火焰的爱心瞳!她死死盯着湛倚云,嘴角咧开一个夸张到撕裂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低笑:
“嘻…又来了一个…好香的元阴…好精纯的雷霆…”她的声音嘶哑扭曲,带着多重回响,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来呀…加入我们…妙欲永恒…极乐无边…”
随着她的嘶语,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暗红魔纹骤然亮起,一股更加强大、更加混乱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向湛倚云!炼魔真炎的惨绿光芒都被这冲击波压得一暗!
湛倚云冷哼一声,泥丸宫内白玉京中元神光芒大放!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紫色雷环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轰——!”
雷环与混乱冲击狠狠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神魂层面无声的湮灭与撕扯!牢房内黑雾剧烈翻腾,炼魔真炎疯狂摇曳!
僵持仅仅一瞬!
湛倚云眸中雷光暴涨,那紫色雷环骤然收缩、凝聚,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雷矛,瞬间贯穿了混乱的冲击波,狠狠刺向云裳眉心!
“啊——!!!”云裳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被雷矛刺中的地方,暗红魔纹疯狂蠕动、扭曲,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的活物!她整个身体在锁链中剧烈抽搐,心形瞳中的粉紫火焰明灭不定,充满了痛苦与怨毒。
就在这雷光与魔纹激烈对抗、混乱气息被短暂压制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的、与这污秽牢房格格不入的异样气息,被湛倚云敏锐地捕捉到了。
在云裳剧烈抽搐的左脚脚踝处,那密密麻麻的暗红魔纹覆盖之下,似乎……卡着一小片东西?
湛倚云心念电转,玉指隔空一划!一道细微却精准无比的雷光如同手术刀般掠过,悄无声息地切断了缠绕在云裳左脚踝的几根符文锁链,同时将那覆盖其上、疯狂蠕动的魔纹强行剥开一丝缝隙!
缝隙之下,并非云裳苍白的皮肤,而是一片……羽毛。
一片不过半寸长短,通体漆黑如最深沉夜色的羽毛。它静静地卡在脚踝的锁链缝隙里,边缘处沾染了些许暗红的魔纹污渍,但羽毛本身却散发着一种纯净到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感。在这混乱污秽的牢房中,这片黑羽如同浊世中的一点墨玉,孤高而突兀。
玄鸟黑羽!
泥丸宫·白玉京内
“离殷姐姐的黑羽?!”元初瞬间失声惊呼,小小的玉石身体猛地绷直,琉璃眼眸死死盯着那片黑羽,“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离殷姐姐真的来过九幽?还接触过被侵蚀的云裳?”
悉正奇也是心头剧震。离殷的战力设定在他脑中闪过——那是能焚尽渊海、独灭苍梧海主的恐怖存在!游戏中她的基础面板就很高,如果她的文案描述也变成现实。那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悉正奇也不敢稳胜她。
她的黑羽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
“倚云!用‘玄鸟逆命符’!试试沟通那片黑羽!”元初急切地传音。
现实·玄阴窟内
湛倚云没有丝毫犹豫。她左手依旧维持着压制云裳的雷霆之力,右手并指如笔,凌空虚画!指尖雷光流淌,瞬间勾勒出一道玄奥的符箓虚影!
符座为敕令下绘玄鸟之冀展开符心,符心乃“玄鸟衔环”的简笔图腾——正是太衍观秘传,长老下赐的【玄鸟逆命符】!
注明符脚,符箓既成!湛倚云指尖一点,一道细微的雷霆之力注入符中,同时心中默念所求:“溯源显化,玄鸟通灵!急急如律令!”
嗡!
那道由雷光勾勒的【玄鸟逆命符】瞬间亮起幽暗深邃的光芒,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云裳脚踝处那片漆黑羽毛!
符光触及黑羽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片沉寂的黑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猛地一颤!其上沾染的暗红魔纹污渍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汽化消散!紧接着,黑羽表面流淌起深邃的乌光,形态开始飞速变化、收缩……
一息之后,光芒散去。
哪里还有什么黑羽?
一只仅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油亮漆黑羽毛的……团雀?正歪着小脑袋,站在云裳还在微微抽搐的脚踝上。
它小得可怜,黑豆般的眼睛茫然地眨巴着,浑身羽毛蓬松,显得圆滚滚、毛茸茸。它似乎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用小爪子挠了挠身下冰冷的锁链,然后仰起小脑袋,看向牢房中唯一“正常”的存在——湛倚云。
“啾咪?”一声细弱、稚嫩、带着十足困惑的鸣叫,在这死寂与混乱交织的玄阴窟中响起。
风启在后面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离殷长老的黑羽……就变成了这么个东西?!
湛倚云清冷的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泥丸宫内,元初用两只玉石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虽然捂不全):“……离殷姐姐!您老人家留下的后手……能不能稍微靠点谱?!”
悉正奇也是无语凝噎。他期待中的离殷线索、惊天秘闻,就变成了一只只会卖萌的……小黑鸟?
那小黑鸟似乎被湛倚云吸引了,扑扇着还带着绒羽的小翅膀,摇摇晃晃地飞离了云裳的脚踝,朝着湛倚云飞来。它飞得极其笨拙,几次差点栽下去,最终险之又险地落在了湛倚云抬起准备接住它的指尖上。
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在她冰凉的指尖上挪动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蹲好,然后仰起小脑袋,黑豆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又发出一声:
“啾咪~?”
湛倚云:“……”
她低头,与指尖上这只懵懂无知的小黑鸟对视。后者似乎觉得她的眼神很有趣,又歪了歪小脑袋,甚至用小喙轻轻啄了啄她的指甲盖,发出细微的“笃笃”声,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给点吃的。
牢房内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云裳因痛苦而发出的压抑喘息和锁链的轻微摩擦声,以及……那小黑鸟时不时发出的“啾咪”声。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整个九幽空间都随之脉动了一下的奇异波动,毫无征兆地降临。玄阴窟内翻涌的黑雾瞬间凝固、沉降,如同被无形之力抚平。炼魔真炎那惨绿的光芒也稳定下来,不再摇曳。
牢房门口,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个身着玄黑帝袍、头戴旒冕、面容笼罩在流转不息的深沉阴煞之气中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他没有丝毫气息外泄,却仿佛是整个九幽地府意志的凝聚点,甫一出现,便自然而然成为了这方空间的绝对中心。
大炎仙朝幽都府君。
他并未看向风启,甚至没有立刻去看被锁链束缚、魔纹蠕动的云裳。他那双深邃如同九幽寒潭的眼眸,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湛倚云指尖那只正歪头卖萌的小黑鸟身上。目光扫过那小黑鸟油亮的羽毛,再掠过湛倚云指尖尚未完全散去的【玄鸟逆命符】的雷霆余韵,最后定格在她腰侧那枚隐有风雷气息缭绕的玉碟上。
府君笼罩在阴煞之气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那深邃的眼眸中,一丝极淡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惊疑,一闪而逝。随即,所有情绪尽数收敛,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太衍观,霓霆仙子。”府君的声音响起,并非质问,也非怒斥,而是如同陈述事实般平缓、低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绝对的掌控感,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空间规则的节点上,“持观主法旨,擅入锁心狱,动用玄鸟符箓,触动本府镇封之重犯……”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无辜“啾咪”的小黑鸟身上,“……还引出了这般……奇异之物。”
他顿了顿,那平静的目光终于转向湛倚云,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仙子可否为本府解惑?此为何物?离殷仙尊之羽,为何会出现在此?”
他的话语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仿佛整个九幽的规则都在他的注视下凝聚,等待着湛倚云的回答。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指核心。
风启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府君那平静的目光扫过,让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置于冰天雪地之中,神魂都在颤栗。
湛倚云指尖托着那只依旧懵懂、甚至开始用小喙梳理羽毛的小黑鸟,迎着府君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清冷的脸上并无惧色,只有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