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院遭遇袭击的事在当地掀起了轩然大波,在这个平稳安定的社会,仙民几乎忘记灾难是什么样子的了。
虽然有许多人死亡,但他们的好友亲朋却都没有悲伤的样子。因为他们当中有研读大炎律法的炼虚修士,亲自到地府走法律程序申辩,将天途三境修士的袭击定性成非自然死亡。最终幽都判官裁定,等待到造化司修复了死者们的遗体后,在明理院遇袭而死的学子学究就可以在小历七七四十九天后还阳了。
“连死亡的秩序都颠覆了吗?不愧是无忧的长生乡。”‘湛倚云’卧在躺椅上操弄着玉蝶观看新闻,从她无羁的坐姿和语气不难看出操控法身之人正是悉正奇。
真正的湛倚云遭遇这次袭击之后,元神需要静养。也不是不能继续执行任务,但悉正奇以关心为由,将法身的控制权要过来了。
“宗主,你悠着点。小云的法身也受伤不轻,你不要在玩弄的过程中伤上加伤啊!”元初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她也看出了悉正奇是玩心大发,但是这不影响大局的玩闹,她作为副手也不好多说。
湛倚云的元神端坐在白玉京洞天天宫,吐纳着仙源之气快速恢复伤势。
“算了...等小云完全恢复,他也没有理由占着这个身体了。”元初无奈道。
“放心吧元初,来到异世界却不能和社会接触,这对一个穿越者来说太折磨了。”悉正奇侧翻身,从一盆的果盘中抓取一颗葡萄送入嘴中。‘她’看向窗外,现在的他们住在明理院附近的客栈里。
羽化境在这个世界是超然物外的存在。但悉正奇还没有自我认知,他现在的心态还是一个普通人,摆羽化境的架子大多是扮演而不是本性。
“讲真的,如果我能以继承玩家系统的白身穿越到这个世界。从凡人一步步修炼到羽化境,这将是多么传奇的叙事!”‘湛倚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陷入畅想“不过,这样我也遇不到元初和倚云。毕竟凡人的身份,和她们俩差距太远了。”
元初翻了一个白眼,宗主又在自言自语了。就凭他单机存档都要开修改器作弊的性子,能耐得住寂寞慢慢修炼就有鬼了。当下的麻烦事,不都是他在地球遗留的吗?
叩叩...敲门声响起。
“先生,造化司的消息,璇玑先生醒了。”风无痕在屋外说道。
“醒了吗?带我...”
场景骤然变幻,空间仿佛只是被轻轻折叠了一下,‘湛倚云’已然站在一张白玉床榻前。床榻上,一位身着星纹道袍、气质温婉清雅的仙子正半倚着,苍白的面容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此刻却被这毫无征兆的出现惊得眼眸微睁。
‘湛倚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半边脸。内心:糟!忘了现在不是本体,习惯性用‘无远弗届’了!这解释起来可费劲…算了,倚云也有光速身法,就当省时间赶路了。
她放下手,脸上瞬间切换成湛倚云惯有的清冷疏离,只是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生疏感。她对着璇玑仙子微微颔首,动作略显刻意地标准,带着一种“现学现卖”的僵硬:“霓霆湛倚云,见过璇玑先生。听闻先生苏醒,特来探望。先生受惊了,可还安好?” 声音是湛倚云的清越,语气也模仿得惟妙惟肖,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属于“宗主”的审视感却隐隐透出。
璇玑仙子不愧是执掌天机馆一方事务的司业,短暂的惊愕后迅速收敛心神,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婉得体的微笑,如同春水初融:“劳霓霆仙子挂怀,璇玑惭愧。些许魍魉手段,未能伤及根本,只是折损了些元气,静养些时日便好。倒是仙子,为救我于魔爪之下,亲身犯险,更力斩那妖女,此恩此情,璇玑铭感五内。” 她声音轻柔,却自有一股大气从容,目光真诚地落在‘湛倚云’身上,带着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先生言重了。”‘湛倚云’学着记忆中湛倚云的样子,也微微欠身回礼,动作略显拘谨,仿佛在穿一件不合身的华服,“太衍观与天机馆同属道门一脉,守望相助乃是本分。何况,那妖女妙欲,亦是追查‘合欢异象’与离殷长老下落的关键阻碍,除之亦是职责所在。” 她刻意将话题引向核心,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这是悉正奇思考时的习惯,而非湛倚云的。
璇玑仙子眸光微闪,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重点以及那细微的小动作,心中了然了几分。她轻叹一声,带着忧色:“合欢异象,侵蚀修士,扭曲道基,其源诡谲,其势汹汹,实乃仙朝心腹大患。离殷仙尊乃执掌时空伟力的大能,其行踪竟也成谜,更牵扯其中,此事之深,恐远超我等想象。仙子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借助我天机馆之力,推演离殷仙尊下落?”
“先生明鉴。”‘湛倚云’点头,努力维持着湛倚云式的简洁,“离殷长老黑羽现于异象核心,其行踪是破局关键。九幽玄坛推演因其道果特殊而受阻,故想借贵馆玄机混天仪之力,窥探天机一线。此非仅为太衍,更为仙朝安宁,望先生成全。” 她说得恳切,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赶紧答应吧”的急切,与湛倚云那种沉静如渊的气质略有出入。
璇玑仙子沉吟片刻,指尖轻轻划过锦被上的星纹图案,仿佛在推演利弊。她抬眼,目光温润而坚定:“离殷仙尊安危,关乎大局。合欢异象之祸,更危及仙朝根基。于公于私,天机馆责无旁贷。玄机混天仪虽需沟通星主宫四帝伟力,消耗甚巨,但值此危局,璇玑愿竭尽全力一试。”
璇玑仙子行动力极强,不顾自身虚弱,在风无痕的协助下,很快在静室中央布置好了一座古朴玄奥的仪轨。核心便是那玄机混天仪——一个由无数星辰般的光点构成、缓缓自旋的浑圆球体,球体表面流淌着深邃的星河虚影。
那只懵懂的小黑鸟被小心地引导着,最终落在了混天仪上方一个特定的凹槽内。它似乎对那流转的星光有些好奇,歪着小脑袋“啾咪”了一声。
璇玑仙子立于仪轨之前,神色庄严肃穆。她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的星纹祭服,手持一柄玉质星盘。她深吸一口气,以悠扬顿挫、带着古老楚地韵味的腔调,开始了祷词:
“东君启明,星辰孕世,文明始源!请垂眸,指引迷途之羽!”
“西皇肃杀,星骸归寂,镇守渊疆!请执戈,斩断窥伺之眼!”
“南帝焚谬,时序为薪,熵灭虚妄!请燃火,照亮历史之影!”
“溟主定锚,宿命驮碑,未来永固!请镇印,稳固窥天之径!”
祷词声落,璇玑仙子手中玉盘猛地绽放出璀璨光华,射入玄机混天仪。整个浑天仪骤然加速旋转,其内部星河疯狂涌动,仿佛沟通了冥冥之中的伟岸存在。与此同时,一道极其炽烈、带着焚毁一切错误轨迹气息的赤红流光,自南方天际的虚无中一闪而逝,精准地汇入混天仪!——这是朱雀帝君·丹焱离惑的回应!祂的力量,最擅长焚烧历史虚妄,窥探被遮蔽的痕迹!
混天仪的光芒瞬间达到顶点,投射出一片清晰的光幕!
画面中,一片混沌荒原,原始的地磁斥力撕扯着稀薄的“形炁”,空间扭曲不定。一道孤绝的剑光,带着斩断万古的决绝意志,劈开混沌,降临于此!正是背负巨剑“孤鸿”的剑神叶燕青!他面容冷峻,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目标直指大炎仙朝方向。
然而,就在他身形刚刚凝实的刹那!
虚空中,毫无征兆地探出一只覆盖着油亮漆黑翎羽、巨大无朋的利爪!这利爪仿佛自亘古的虚无中伸出,带着超越时空的威压,轻轻一捞!
叶燕青脸色剧变,周身爆发出足以开天辟地的混元剑炁!但在那巨爪面前,这足以令大乘境胆寒的剑光,脆弱得如同投入烈火的萤虫,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湮灭、归虚!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动作,整个人连同他引以为傲的孤鸿巨剑,就像被投入沸水的雪花,被那利爪轻描淡写地“捞”入了一片骤然展开、深邃无垠的星海虚影之中!
星海翻滚,隐约可见一只遮天蔽日的玄鸟轮廓一闪而逝。紧接着,星海闭合,混沌荒原恢复死寂,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属于羽化境剑道至尊陨落时引发的、被刻意压制到极限的天地悲鸣余韵,证明着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恐怖一幕。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片星海闭合的瞬间,以及星海中一闪而过的、衔着一枚破碎剑丸的玄鸟喙影!
画面结束!
静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璇玑仙子脸色煞白如纸,手中的玉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作为天机馆司业,她深知羽化境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刚才画面中那近乎碾压的秒杀意味着何等恐怖的实力差距!叶燕青…九洲闻名的剑神…就这么没了?
风无痕更是直接僵在原地,双目圆瞪,嘴巴微张,仿佛神魂都被那画面抽走了。他只是一个化神修士,亲眼“目睹”一位羽化至尊被如此轻易地抹除,这种冲击力几乎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
‘湛倚云’(悉正奇)操控的法身,也罕见地失去了那份刻意维持的“清冷”。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玉床。饶是悉正奇早有心理准备离殷很强,但强到这种地步?叶燕青在她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这…这比他开修改器调的数据还离谱啊!一股寒意瞬间从“她”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只有那只小黑鸟,依旧懵懂地站在混天仪
静室内的死寂仿佛凝固了数个纪元。小黑鸟那声不合时宜的“啾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又被无边的震惊吞没。
最先打破这沉重氛围的,竟是‘湛倚云’。只见“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脸上那刻意模仿的冰冷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
“咳…咳咳…”‘湛倚云’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甚至有点干巴巴的调侃,“哎呀,我就说嘛,离殷姐…咳,离殷长老她老人家,向来就是这脾气。看谁不顺眼,管你是剑神还是海主,都是…呃,‘捞’起来就完事儿了!” 她用了个极其接地气又带着点滑稽的“捞”字,还下意识地做了个虚空抓取的动作,完全不符合湛倚云一贯清冷孤高的形象。
这过于随意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调,让沉浸在羽化至尊陨落恐怖中的璇玑仙子和风无痕瞬间愕然,齐齐将目光聚焦在‘湛倚云’身上。璇玑仙子温婉的眉宇间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疑虑——这绝非霓霆仙子该有的反应!那语气,那措辞,那对离殷仙尊近乎“熟稔”的调侃…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湛倚云’(悉正奇)立刻察觉到了两道目光中的审视,心头咯噔一下。糟!演过头了!他赶紧收敛那点“老乡见老乡”的随意,重新板起脸,试图用转移话题掩盖过去:
“璇玑先生,” 他(她)的声音恢复了七分湛倚云的清冷,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转折,“此番推演,多谢先生鼎力相助,耗费心神。不过…在下有一事不解。” 他(她)的目光扫过光芒黯淡的玄机混天仪,“先生身为天机馆弟子,执掌玄机混天仪这等重器,为何此番推演,仪轨沟通的却是星主宫的四位帝君,而非贵馆的羽化至尊?”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成功地将璇玑仙子的注意力从‘湛倚云’的异常表现上引开。璇玑仙子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苦笑,带着深深的无奈。
她缓缓弯腰,捡起地上摔碎的玉盘碎片,动作轻柔却透着一股疲惫。
“仙子有所不知,” 璇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坦诚,“我天机馆虽位列无上道统,然…馆中羽化境,有且仅有馆主一人。”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混天仪,仿佛在透过它看向某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馆主…行踪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尊号讳莫如深,门下弟子…甚至连其完整的尊名都无从知晓。” 璇玑仙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敬畏与茫然,“只知…其道途似乎与‘命理’、‘司掌’相关,故有弟子私下揣测,或可尊称一声‘司命’…然,此仅为臆测,绝不敢宣之于口。”
‘湛倚云’(悉正奇)心中一动:司命?这名字…听起来像楚地神话神祇。根据游戏所参考的神话原典,天机馆主是大司命还是少司命呢?
璇玑仙子继续道:“馆主高居九霄,其道场所在、是否常驻青冥,皆非我等所能揣度。沟通馆主,莫说是我,便是分馆主事,亦无门径可循。” 她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玄机混天仪虽为馆主所赐,有推演天机之能,但其核心运转,需引动羽化境伟力方能洞察涉及同阶存在的因果迷雾。馆主无法沟通,青冥洲内,能且愿意回应我等推演请求的羽化境…便只有星主宫坐镇四极的四位帝君了。沟通四帝,已是无奈之举,代价巨大,且…结果如何,全凭帝君意愿。”
最后,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轻轻道:“青冥天机馆弟子,连馆主在不在青冥洲都不知道。此等推演,实属…借他人之力,行不得已之事。”
这番话,道尽了天机馆在青冥洲的尴尬处境——空有重器,却无自家大佬撑腰,只能仰仗邻居鼻息。璇玑仙子温婉大气的面容上,此刻也难掩一丝落寞。
‘湛倚云’(悉正奇)沉默了片刻。璇玑的坦诚让他(她)心中也泛起一丝同情。看来这“司命”馆主,是个甩手掌柜啊。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解惑。” ‘湛倚云’微微颔首,这次的动作自然了些,“今日之事,有劳先生。先生元气未复,又耗神推演,还请安心静养。所得信息,倚云会即刻回禀师门。若有后续线索,或还需先生援手。”
“仙子客气。若有差遣,璇玑定当尽力。” 璇玑仙子收敛心神,重新露出温婉得体的微笑,只是眼底深处的那抹疲惫挥之不去。
‘湛倚云’不再多言,伸手召回那只依旧懵懂的小黑鸟。小黑鸟似乎也玩累了,蔫蔫地飞回她掌心,缩成一团。‘湛倚云’向璇玑仙子和还处于半呆滞状态的风无痕,略一致意,便转身离开了静室。步伐依旧带着湛倚云特有的从容,但仔细观察,那步伐的间距似乎比平时略大了一分,透着一丝男性化的利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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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
风家安排的客栈静室内,空间微微波动,‘湛倚云’的身影瞬间出现,这次他/她没敢再用无远弗届。门一关上,“她”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脸上刻意维持的清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后怕和极度不自然的扭曲表情。
“哎哟…” 一个明显属于男性、带着地球口音的抱怨声从‘湛倚云’口中逸出,极其违和。他(她)一边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扭了扭脖子,“用倚云脸说话做事,连腰都不敢挺太直,生怕崩了人设!”
泥丸宫·白玉京内,元初抱着太初印,看着外面悉正奇操控法身那副“浑身不得劲”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宗主,您这‘女儿身’体验卡,看来是快到期了?要不要元初给您捏捏肩呀?” 语气充满了戏谑。
“去去去!小石头疙瘩少贫嘴!” 悉正奇没好气地在识海里回应,操控着‘湛倚云’的法身走到桌边,以湛倚云的标准而言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下,拿起茶壶对着嘴就灌了一大口凉茶,水渍都沾湿了‘她’的衣襟也浑然不觉。
“不过话说回来…” 悉正奇放下茶壶,眼神变得凝重,“璇玑那番话…天机馆主‘司命’…连名字都不全?还神出鬼没?这设定听着就很有最终BOSS的潜质啊!还有离殷姐…我的天,叶燕青在她手底下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这战力…比游戏文案吹的还离谱!这‘虚无’道果也太BUG了!”
他用湛倚云的手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她在大炎仙朝附近的混沌荒原截杀叶燕青…是为了阻止他来找元初报仇?还是…和那个‘合欢异象’有关?那片星海…就是她的‘玄鸟身’显化?”
无数疑问在悉正奇脑中盘旋。线索看似多了,迷雾却似乎更浓了。唯一确定的是,离殷的强大远超预期,而他们追查的异象背后,水比想象中更深。
“元初,” 悉正奇在识海中沉声道,“把刚才占卜的画面,还有璇玑关于天机馆主的话,原原本本传给倚云。让她也好好想想。另外…问问她元神恢复得怎么样了?
窗外,悬渊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湛倚云’那张绝美却写满男性化苦恼的脸庞。夜还长,谜题依旧笼罩着这座巨大的仙朝悬城。
静室内,属于湛倚云的那份清冷孤高的气质瞬间回归。湛倚云闭目凝神片刻,似乎在消化元初传递过来的庞杂信息与记忆——包括“她”在璇玑仙子面前的言行举止、占卜的惊悚画面,以及关于天机馆主“司命”的秘闻。
悉正奇的元神则大大咧咧地盘坐在白玉京的台阶上,长长舒了口气:“呼——!可算回来了!还是自己的身体自在!” 他夸张地活动了一下元神手臂,然后习惯性地伸手,精准地捞过旁边抱着太初印的元初,用指尖揉搓着她冰凉的玉石脑袋,“小元初啊,这次多亏了你最后那一下,不然倚云可就真栽了。话说回来,” 他语气一转,带着点戏谑,“那位‘回收站站长’西帝金王监兵,这次居然没给咱们穿小鞋?还挺给面子嘛,让南帝响应了仪轨。”
元初被他揉得小脑袋一晃一晃,倒也没反抗,只是抱着印,小脸上没了平日的活泼,反而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
“西帝…祂的意志如同其本体,冰冷坚硬,只遵循大道规则与星主宫职责。只要推演请求符合规则,且不触及祂的‘渊障铁律’,祂便不会刻意阻挠。穿小鞋…倒不至于。” 元初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但是宗主,这次占卜的结果…有问题。”
“嗯?什么问题?” 悉正奇揉脑袋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锐利起来,“画面很清晰啊,离殷姐…咳,离殷长老那一下‘捞’得多帅!叶燕青那剑神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正是如此,才更可疑!” 元初抬起头,琉璃眼眸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离殷姐姐的大道有关乎虚假历史气运的命题,而南帝丹焱离惑的神通‘熵时炎羽’,能焚烧错误历史,窥探被遮蔽的痕迹。这两者的力量本质,某种程度上是相斥的!离殷姐姐的存在本身,对南帝而言就是最难焚烧、最难窥探的‘错误’之一!她们过去…关系并不融洽。”
“你是说…?” 悉正奇皱起眉头。
“南帝提供的画面,太过清晰,太过流畅了!清晰得像是…刻意编排给我们看的!” 元初的语气斩钉截铁,“一个执掌‘虚无’、规避因果的羽化境,其行踪被另一个以焚灭历史虚妄著称、且与她有过节的羽化境如此轻易地捕捉到关键画面?这本身就极不合理!画面本身,很可能经过了南帝力量的‘渲染’甚至…篡改!其目的,或许是为了坐实离殷姐姐的‘凶名’,或者掩盖画面中某些南帝不愿我们看到的关键细节!”
悉正奇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叶燕青被秒杀的画面,可能是假的?或者…过程被扭曲了?”
“画面中离殷姐姐出手碾压叶燕青的力量本质,做不了假,那确实是她的道果。” 元初分析道,“但叶燕青是否真的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捞’走、生死不明…这就值得商榷了。南帝完全有能力在画面中放大离殷姐姐的威势,同时淡化甚至抹去叶燕青可能做出的反抗痕迹。毕竟,南帝最擅长的,就是焚烧和重塑‘历史’的呈现方式!”
悉正奇摸着下巴,眼神闪烁:“有道理…那石头疙瘩,你对叶燕青那家伙,了解多少?你觉得他真会这么容易就栽了?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提到叶燕青,元初那凝重的小脸上,竟然也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宿敌的认知和一丝微不可察的…认可?
“叶燕青…” 元初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那个‘剑疯子’…没那么容易死。”
“哦?” 悉正奇挑眉。
“当年我湮灭洪武仙朝,他当时就在仙朝核心,承受了‘形炁归湮’最猛烈的第一波冲击!” 元初回忆起那焚尽三界的景象,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对对手的评估,“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凭借混元剑炁开出一条生路,虽然身受道基之创,远遁化凡千万载…但其剑心之坚韧,求生意志之顽强,绝非寻常羽化可比。他毕生所求,便是向我复仇。为此,他隐忍了千万年,打磨剑道,甚至不惜化凡体悟。这样一个执念入骨、将复仇刻进道途的家伙,怎么可能在离殷姐姐面前,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就认命?这不符合他的‘道’!”
元初的分析冷静而透彻,将叶燕青的性格与道途剖析得淋漓尽致。悉正奇听得连连点头:“没错!一个能把复仇当饭吃、当水喝的狠人,怎么可能甘心当背景板被秒杀?这画风不对!那么问题来了…” 他眼神变得锐利,“叶燕青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大炎仙朝附近的混沌荒原?他隐匿千万年,偏偏在元初你境界跌落的消息可能走漏的节骨眼上,精准地跑到离殷姐可能出现的地方?这真的是巧合吗?”
“巧合?” 元初的小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冷笑的表情,玉石小手拍了拍怀里的太初印,“宗主,羽化境之间的因果牵扯,动辄跨越数个大洲光锥,绵延万载。一个失踪千万年、连无上道统都难以追踪的剑神,突然如此精准地出现在大炎仙朝这个‘舞台’上…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们心头。
“徐!悲!客!” 悉正奇一字一顿,眼中寒光闪烁,“这个老狐狸!是他最先知道元初你境界跌落,是他跑去‘唤醒’了化凡的叶燕青,也是他…暗示叶燕青来大炎仙朝找元初你‘寻仇’!现在叶燕青‘恰好’在离殷姐附近失踪了…要说这里面没他的算计,鬼都不信!”
“动机呢?” 元初冷静追问,“挑唆叶燕青来寻仇,对他徐悲客有什么好处?借刀杀人,除掉我这个宿敌?还是…想借叶燕青的剑,试探离殷姐姐的深浅,甚至…搅浑大炎仙朝这潭水,为他调查‘合欢异象’和心魔道主之死制造混乱?”
“都有可能!” 悉正奇站起身,在白玉京的台阶上踱步,“或者…他想要的更多!别忘了,他可是仙盟盟主!一个名义上统御青冥洲诸多散修和无上道统之外势力的位置!太衍观树大招风,元初你境界跌落,离殷行踪成谜…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给他搞事情!”
思路越来越清晰,徐悲客的嫌疑急剧上升!
“不能再等了!” 悉正奇停下脚步,决然道,“璇玑仙子那边暂时指望不上,天机馆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离殷的下落扑朔迷离,占卜结果还被南帝可能动了手脚。现在,唯一明确且有重大嫌疑的线索,就是这个徐悲客!”
他看向元初,又透过泥丸宫看向外界正在调息的湛倚云:
“元初,通知倚云。目标变更!”
“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
“仙盟总坛,悬渊城天垣区!”
“去会一会这位…哭丧哭得震天响,背地里却可能搅动风云的仙盟盟主,徐悲客!”
元初的小脸上也满是肃杀,用力点头:“是,宗主!仙盟总坛…哼,正好,我也想去问问徐老儿,他到底在叶燕青耳边吹了什么风!” 她意念瞬间穿透,将新的指令和怀疑传递给了湛倚云。
外界,湛倚云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她没有任何犹豫,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有破损的青蓝襦裙,指尖拂过腰间那枚隐有风雷气息缭绕的玉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