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融金,平静的夜色被尖锐的不雅怒吼所打破。
“苏淼,你这个八嘎、变态、无路赛!”
优雅少女在路上安静地走着,而咒骂声像淬毒的玻璃渣砸在少女背上。
“请问你是在说我吗?”
被唤作“苏淼”的少女抬眼回头。夕阳在她睫羽上熔成金粉,双瞳孔却幽深如古井。
与此同时,站在对面的是一位被精心呵护的少女,胸口的蓝色宝石胸针在夕阳下折射着灼人的光晕,无不彰显着华丽与精致,光彩照人。
少女比衣着更华丽地是金雕玉琢的容颜。上帝似乎在此处投注了过分的偏爱,眉眼精致,皮肤剔透无瑕,嘴唇即便因愤怒而紧抿着,也依旧饱满如初绽的粉樱。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叫苏淼的恶魔吗?!就是你!恶魔!苏!淼!”
少女的声音再次拔高,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泣血的控诉和深入骨髓的厌恶。
“恶魔”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仿佛带着诅咒的力量,狠狠掷向苏淼。
她伸出一根保养得无可挑剔、染着漂亮指甲油的手指,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直直地戳指着苏淼的鼻尖。
比一个漂亮女孩具有吸引力的是,两个漂亮女孩吵架。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而现在时间也是凑巧,正好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校园的大门正紧闭着,所有考生大多聚集在校门口。
“如果真打起来,你支持谁?”
“白色头发的吧,我喜欢白色。”
“我比较喜欢金色一点。”
“你们还挑上了?遇见这种事情了,难道不应该上去阻止嘛?”
被正义指责的围观群众也不恼怒,嗤笑着吐出一句。
“多管闲事。”
总有良心愿意冲出,总有英雄想要上前。
从人群中冲进去阻止他们的是两名绝色少女。
其中棕发少女像一柄出鞘的剑,猛地扎进两个对峙的身影之间,飞扬的发梢扫过纤金儿骤然绷紧的下颌。她昂着头,嗓音清亮却带着刺。
“大街上扯着嗓子骂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泼妇骂街?”
“哪来的路人甲?我和苏淼的私事,轮得着你插嘴?”
“苏淼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因为我是苏淼的朋友。”
纤金儿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轻飘飘地扫过面前这突兀的两位少女。
棕发少女的眼神固然像燃着小火苗,勇敢无畏,可她身后瑟缩着的那位灰发少女,像只受惊的兔子紧紧拽着救命稻草,动作僵硬得像是被硬推上场的玩偶。这副样子,哪里像是心甘情愿来撑腰的?
对于纤金儿来说,这两个或者一个突然闯进来的小丑,大部分地注意力主要还放在苏淼身上。
苏淼的眉间眼角寻不出一丝波澜,薄唇抿成一道没有感情的线。
这世间所有激烈的言辞、旁人的争执,似乎都无法在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留下半分倒影,只有一种超越世俗、俯瞰众生的清冷绝尘。
她看着棕发少女和灰发少女,脑海中回忆起她们的名字,大概是叫幽倩和钟乐吧?
毕竟只听过一次,在入学时的入学介绍里,勉强算是同伴同学。
看到苏淼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纤金儿心中不禁在想,她们的关系真的是朋友吗?
这时,纤金儿才像是施舍般,将一丝真正的注意力投向那对“闯入者”,目光在灰发少女胆怯的身形上刻意停留,红唇轻启,话里浸透了蜂蜜般的恶意和刀子似的尖刻。
“呵,”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下巴冲着灰发少女微抬,“那这个……躲在英雄小姐背后的,是什么货色?你的贴身女佣?还是……路边捡来充数的可怜小跟班?”
棕发少女的颜色提醒着背后的灰发少女,灰发少女只是半天鼓起勇气才憋出来几个字。
“咕咕嘎嘎。”
纤金儿有些沉默了,这灰发少女,真的是人类吗!还是说,她其实是一只企鹅?
“你们真是太无聊了,我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是苏淼而已。”
纤金儿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一步步逼到苏淼面前。她猛地抬手,五指骤然收拢又张开——“啪!。
如同价值连城的薄胎瓷器被硬生生掼碎在地!
时间在那瞬息仿佛凝滞,巨大的勇气伴随着疯狂的快感,在她挥臂的轨迹里爆裂开来。
手掌落下,纤金儿自己先被那反震的力道惊得一颤,指尖像过电般泛起一阵细密刺痛,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着,悄悄藏进裙摆褶皱深处。
而被那记耳光精准命中的苏淼,头侧歪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颊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一片刺目的绯红,如雪地上绽开的红梅。
可怕的不是一个人的缄默。 是整个空间、每一缕空气都仿佛被抽干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像一张无形的巨网骤然压下,将所有人困囿其中,沉重的气压扼住了呼吸。
钟乐倒抽一口凉气,嘴巴徒劳地张合了几下,说出一那句。
“咕咕嘎嘎。”仿佛这一巴掌不是打的苏淼,而是打的自己。把孩子打回北极。
幽倩也是呆住了,震惊地待在原地,注视着纤金儿。
原来她真的敢下手啊?
众人也是对纤金儿打人一事不敢多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纤金儿是出来名的麻烦精,被她缠上,就像被蜜蜂追着叮一样可怕。
“有点疼。”
苏淼抬头,看着纤金儿的不解眼睛,只是轻轻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你!”
就在纤金儿眼底的狠厉尚未消散,似要将满腔的怒火都倾泻而出时。
幽倩和钟乐只是呆在原地,冷眼看着。
其余围观者,都成了被施了定身咒的背景板,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粘稠得让人窒息。
只有纤金儿那跋扈的气息,还在凝固的空气里残喘般地盘旋。
但是闹剧总要落幕了。仿佛一场注定滑向毁灭的闹剧正演至最高潮,幕布却被一只不容置疑的手,“嗤啦”一声骤然拉拢。
“停下。”
短短两个字。平静,清晰,没有任何抑扬顿挫,也没有一丝情绪的波纹。
就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让纤金儿那只凶兽般抬起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
那只刚才还能爆发出惊人力量的手掌,此刻仿佛被无数根无形的冰棱钉住了关节。
她的牙根几乎要咬碎,眼底翻涌着的不甘和羞辱几乎要化作实质喷涌出来。
然而最终,那只手还是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带着万般不愿的僵直,一寸寸、极其缓慢地,缩了回来。
只因站出来地人是梦琉璃。人们习惯性地用“完美”来形容梦琉璃,殊不知这对她而言,反倒成了最轻蔑的亵渎。
如今,当有人被赞美,最高的颂词早已不再是“你真完美”,而是“你有一点点像梦琉璃”。这是一种近乎图腾般的崇拜,也是一种将她推上神坛、隔绝尘世的枷锁。
这就是梦琉璃。完美的家室,完美的容貌,完美的成绩,完美的心态,完美的身体?
听到梦琉璃说停下,纤金儿不得不停下,即使纤金儿地心已经恨透了苏淼,却也不敢对梦琉璃生出一点怨言。
“出手必有代价。”梦琉璃的声音像月光下的冰泉,清冽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苏淼小姐,我给你个选择。你是要让纤金儿低头认错,”她红唇微勾,眼波流转间似有银星闪烁,“还是亲自给她一记耳光,以解心头之气?”
苏淼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梦琉璃精致无瑕的脸上。那张脸上仿佛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熟悉又陌生,这就是苏淼的想法。
忽然,苏淼的嘴角扯起一丝细微的弧度,那弧度却冷得如同北境的风,一丝极淡的、带着讽刺的笑意无声地在寂静中漾开。
“我只想踏踏实实回家而已。”
“这样吗?我尊重你的意愿。那么矛盾就这么结束了?”
梦琉璃如此宣判道,她的声音如此悦耳,却又那么地让人无法质疑她的准确性。
“哼!”纤金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心修饰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扭曲的表情。
她急促地喘息着,狠狠剜了苏淼一眼,眼神怨毒得能淬出毒液,“苏淼,我们走着瞧!这笔账,我纤金儿记下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跺了跺脚,像一只斗败却还要虚张声势的野猫,狼狈不堪,又心有不甘,转身欲逃,身影透着压抑不住的慌乱。
“一个傻子。一个呆子。一个疯子。一个骗子。”
苏淼对于这场闹剧,如此评判道。
“可恶的苏淼,你说谁疯子呢?!”
纤金儿听到苏淼这么说后,离开地脚步顿时停住了。还是不服气,一定要和苏淼理论一下。
“你误会了。你不是疯子,也许你只是被骗的傻子?”
“苏淼!你简直是个没有父母教育的孤儿!”
“我的父母早就死掉了。”
也许不需要梦琉璃出现,纤金儿面对苏淼,也不得不闭上嘴巴。
纤金儿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可恶的苏淼,把耳朵捂住,加快脚步离开了。
梦琉璃的目标明确地贴近苏淼。
但是苏淼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身体早已形成刻入骨髓的条件反射,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这几乎成了她面对梦琉璃时无法摆脱的本能。
梦琉璃似乎并不打算容忍这份距离。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梦琉璃也愿意“配合”这种改变,甚至打破得更彻底。
于是,她优雅而坚决地向前迈出了一步,更大、更不容拒绝的一步。
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近乎无间。梦琉璃身上的幽香强势地侵入苏淼的鼻腔,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紧接着,那如花瓣般娇嫩诱人的唇,几乎贴上了苏淼冰冷的耳廓。
温热的、带着奇异甜香的气息,像无数细小蜿蜒的毒蛇,伴随着刻意放轻的呢喃,丝丝缕缕地钻入苏淼的耳朵里。
“嗯~?” 那声音慵懒又危险,“那么……我是那个……骗子?还是……疯子呢?” 气息搔刮着苏淼敏感的耳道,苏淼只是感觉有些害怕。
梦琉璃不会在自己的耳朵突然大喊一声的恶作剧吧?但是更让苏淼害怕的是,梦琉璃知道自己的密码太多了。
“是你……是你告诉纤金儿那件事的吧?” 她指的是那个沉重到足以压垮人心的秘密——关于苏流和纤银儿的。
梦琉璃小巧精致的下颌几乎抵在了苏淼的颈侧,苏淼的肩膀拖着梦琉璃的头。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梦琉璃的声音依旧是贴着耳道送出的,气息缠绵悱恻,话语却冰冷如刀锋,“关于你妹妹苏流……虐杀了纤金儿妹妹纤银儿……”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极慢,如同将剧毒的砒霜碾成粉末,一点点撒进苏淼的灵魂里。
“我说我不是故意,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