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幕还是一片浓稠的墨蓝，只有东边天际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明德中学的宿舍楼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窗口亮着灯。林晚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背上书包，悄无声息地走出宿舍楼。
深秋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她裹紧了校服外套，快步走向教学楼。高三（3）班的教室果然还黑着，只有走廊尽头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幽幽亮着。她掏出钥匙开门，“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粉笔灰和旧书页的味道扑面而来。林晚摸索着按下开关，日光灯管“嗡”地亮起，瞬间驱散了黑暗。她放下书包，习惯性地走向窗边，想开窗透透气，却意外地发现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个人。
是沈清。
她正低头看书，柔顺的马尾垂在颈侧，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专注。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口的林晚。
林晚有些意外，脚步顿了一下。她没想到沈清会这么早，更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昨晚在静园那突兀的对话还萦绕在耳边——“有什么推荐的烟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
“早。”林晚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刚起床的微哑，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拉开椅子坐下。
“早。”沈清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她合上手里的书，是一本厚厚的数学竞赛题集。
两人之间隔着几排空桌椅，教室里只剩下翻书页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林晚拿出政治课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拗口的哲学原理上，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窗边的身影。
沈清似乎完全不受影响，重新翻开书，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着。她坐姿挺拔，神情专注，仿佛昨晚那个在昏暗小树林里问出奇怪问题的人不是她。
林晚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她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每天都这么早？”
沈清没有抬头，笔尖未停：“嗯，习惯了。”
“哦。”林晚应了一声，觉得这对话干巴巴的，又忍不住追问，“昨晚……在静园，你怎么会去那儿？”
沈清终于停下了笔。她抬起头，看向林晚，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睡不着，随便走走。”她顿了顿，补充道，“看到你在那儿。”
这个答案很模糊，但林晚莫名觉得，这大概就是沈清能给出的最真实的解释了。她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是在对方明显不想多谈的情况下。
“你呢？”沈清忽然反问，“为什么去那儿？”
林晚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回来。她总不能说“我去抽烟解闷顺便会朋友”吧？她含糊道：“一样，睡不着，透透气。”
沈清点了点头，没再追问，重新低下头去。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林晚看着课本上的字，心思却有点飘。她偷偷打量着沈清。晨光熹微，透过窗户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专注的样子，确实很符合“冰山学霸”的称号。可昨晚那个主动搭话的沈清，又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那个……”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清楚，“你昨晚问烟的事……”
沈清再次抬起头，这次她的目光很直接地落在林晚脸上，带着一种坦然的平静：“只是好奇。看你抽，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哦。”林晚点点头，心里那点别扭感消散了一些。原来只是好奇宝宝。“那感觉……不太好形容，有点呛，有点辣，但习惯了会觉得……嗯，放松？”她试图描述，又觉得词不达意。
沈清“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但也没移开目光，似乎在等她说下去，又像是在思考她的话。
林晚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数学那么好，这道题……”她随手翻开练习册，指着一道昨晚卡住的导数题，“我卡这儿了，能帮我看看吗？”
沈清站起身，拿着自己的草稿纸和笔走了过来。她没有坐在林晚旁边的空位上，而是站在她桌边，微微俯身，看向题目。
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丝书卷气，随着她的靠近萦绕在林晚鼻尖。林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沈清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流畅地写下解题步骤，声音不高，但清晰沉稳：“这道题的关键在于换元。你看，设 t = ln x，那么原式可以转化为……”她的思路清晰，步骤简洁，三言两语就点破了林晚卡壳的地方。
林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之前钻牛角尖了。”她看着沈清近在咫尺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认真的直线。专注解题的沈清，身上有种沉静的力量感。
“谢谢。”林晚由衷地说。
“不客气。”沈清直起身，目光扫过林晚摊开的课本，“你政治背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吧。”林晚耸耸肩，“哲学部分太抽象了。”
“需要的话，可以一起背。”沈清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互相提问效率高一点。”
林晚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一起背书？这算是……学霸的主动邀约？她心里那点因为昨晚而产生的微妙距离感，似乎被这句话悄然拉近了一些。
“好啊。”林晚爽快地答应，“求之不得。”
两人刚翻开课本，教室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周晓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苏雨晴。
“我去！林晚你居然比我们还早？”周晓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夸张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目光在林晚和站在她桌边的沈清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哟？沈大学霸也在？你们俩……这么早就在一起学习？有情况啊！”
苏雨晴也凑了过来，看看林晚，又看看神色平静的沈清，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就是就是，昨晚静园偶遇，今早教室相约，这进度条拉得有点快哦？”
林晚白了她们一眼：“少胡说八道。沈清帮我讲题呢。”她指了指桌上的草稿纸。
“讲题需要靠这么近吗？”周晓挤眉弄眼，“而且沈大学霸平时不是独来独往，只跟习题册相亲相爱吗？怎么突然对我们林晚这么热心了？”
沈清没理会周晓的调侃，只是淡淡地说：“互相帮助而已。”她收起自己的东西，对林晚点了点头，“我先回座位了。”
看着沈清走回窗边的座位，周晓压低声音，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晚，一脸贼笑：“喂，老实交代，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冰山融化啦？”
林晚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收起你丰富的想象力。就是……嗯，她可能觉得我数学太烂，需要拯救一下？”
“切，谁信啊！”周晓和苏雨晴异口同声。
林晚没再解释，只是低头看着沈清刚刚写下的解题步骤，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窗外的天色又亮了一些，晨曦透过玻璃，在教室里洒下朦胧的光。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和沈清之间，似乎也开启了一段新的、带着点未知和好奇的……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