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课结束的铃声像是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教室里紧绷的空气瞬间松弛下来。讲台上，李婷老师收拾着教案，下面已经响起一片收拾书本和低声交谈的嗡嗡声。
林晚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刚想趴下休息会儿，眼角余光瞥见窗边的沈清正低头整理着笔记，侧脸线条在午后斜照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心里一动，拿起桌上那张昨晚让她绞尽脑汁也没完全弄懂的数学卷子，起身走了过去。
“沈清，”林晚在沈清桌边站定，声音放得比平时轻，“能再问你一道题吗？昨晚的，我好像还有点没吃透。”她指了指卷子上被红笔圈出来的地方。
沈清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晚指的地方，点了点头：“好。”她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林晚坐下。
林晚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她能清晰地闻到沈清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味道，混杂着一点纸墨的气息。沈清接过卷子，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林晚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这道题……”沈清的声音平稳清晰，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起来，“关键在于利用辅助线构造相似三角形，你看这里……”她的笔尖流畅地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轨迹。
林晚凑近了些，目光紧跟着沈清的笔尖。沈清解题的思路总是那么清晰，步骤简洁却直击要害，让她之前堵塞的思路豁然开朗。
“哦！我明白了！”林晚恍然大悟，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原来是要在这里做垂线！我之前完全想岔了！”
她兴奋地转头看向沈清，正好对上沈清看过来的目光。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的涟漪，很浅，却真实存在。林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嗯，懂了就好。”沈清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林晚却觉得那语气似乎比平时温和了一点点。
“谢啦！”林晚由衷地说，脸上扬起笑容，“感觉跟着你学，效率高多了。”
沈清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整理自己的笔记。但林晚注意到，她握着笔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笔杆。
这时，周晓像只精力过剩的兔子一样蹦跶过来，胳膊肘撑在沈清的桌面上，目光在林晚和沈清之间来回扫视，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啧啧啧，林晚同学，最近很勤奋嘛！三天两头往我们沈大学霸这儿跑？怎么，打算冲击年级前十了？”
苏雨晴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接话：“就是就是！而且我看沈清教得也挺耐心的嘛！林晚，你用了什么魔法，让咱们这座冰山都开始‘融化’了？”
林晚脸一热，瞪了她们一眼：“去去去！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人家沈清是乐于助人，不像你们俩，就知道看热闹！”
沈清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波澜：“互相学习而已。”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晓和苏雨晴，“你们要是也有问题，也可以一起讨论。”
“哇！沈大学霸发话了！”周晓夸张地捂住胸口，“受宠若惊啊！不过嘛……”她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林晚，“我们可不敢打扰某些人的‘专属辅导时间’！”
“周晓！”林晚作势要打她。
周晓灵活地躲到苏雨晴身后，苏雨晴则笑着推了周晓一把：“行了行了，别闹了。林晚，说真的，沈清讲题确实清楚，你有空多问问呗，也让我们沾沾光。”
林晚下意识地看向沈清，沈清也正好抬眼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林晚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她清了清嗓子：“那……以后有不会的，我还来问你？”
沈清看着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好。”
就在这时，沈清放在桌肚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嗡嗡地震动了两下。沈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原本还算平和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眉头微微地蹙起，唇线也抿紧了。
林晚离得近，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表情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厌烦、无奈和一丝……疲惫的情绪。
“怎么了？”林晚下意识地问出口。
沈清迅速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阴霾。“没什么。”她声音平淡，“家里的事。”
林晚看着她，心里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忧。她想起之前隐约听周晓提过一嘴，说沈清家里好像有点复杂，但具体是什么，周晓也说不上来。此刻看沈清的反应，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哦……”林晚应了一声，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她懂。
周晓和苏雨晴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周晓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拍了拍沈清的肩膀：“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沈清摇摇头，语气依旧平静，但那份疏离感似乎又回来了些许。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我去接水。”
看着沈清拿着水杯走出教室的背影，林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才解题时那一点点靠近的暖意，似乎又被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带来的冷意冲散了。
“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苏雨晴小声问周晓。
周晓耸耸肩，压低声音：“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她爸妈好像……嗯，对她要求特别高？管得也挺严的？反正她很少提家里的事。”
林晚没说话，目光落在沈清空着的座位上。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斑。但林晚却觉得，沈清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让她时而觉得靠近，时而又觉得遥远。
她拿起沈清刚才解题的草稿纸，上面字迹清秀工整，思路清晰。可林晚却忍不住去想，那个解题时专注沉静的沈清，和那个接到电话后瞬间变得疏离疲惫的沈清，哪一个更接近真实的她？而那个在静园里，带着一丝好奇问她“有什么推荐的烟吗”的沈清，又藏在哪个角落？
心湖被投入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似乎比想象中扩散得更远。林晚看着纸上的字迹，第一次对沈清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靠近和了解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