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晚特意比平时早了十分钟起床。天还没亮透，宿舍楼里一片寂静，只有她轻手轻脚洗漱的声音。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镜中自己眼底淡淡的青色——昨晚沈清那瞬间沉下去的眼神和反扣手机的动作，像根小刺，扎得她有点心神不宁。
她背上书包，轻轻带上门。走廊里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她身后缓缓熄灭。走到楼梯口时，她下意识地朝217宿舍的方向望了一眼，门紧闭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轻脚步走了下去。
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微凉的晨风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林晚裹紧了外套，快步走向教学楼。她心里盘算着，昨天沈清帮了她大忙，还因为家里的电话影响了心情，自己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感谢？或者……安慰？可沈清看起来那么平静，又那么疏离，贸然的关心会不会显得唐突？
推开教室门，里面果然只有沈清一个人。她坐在窗边的位置上，背对着门口，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书，清晨稀薄的光线勾勒出她清瘦的背影轮廓。
林晚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沈清旁边的座位坐下，动作间带起一点细微的声响。沈清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早。”林晚主动打招呼，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
“早。”沈清回应，声音很轻。
林晚注意到沈清面前除了摊开的书和笔记本，空空如也。她想起周晓之前无意间提过，沈清好像经常不吃早餐。
“那个……”林晚从书包侧袋里掏出在食堂买的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和一袋豆浆，放在沈清桌上，“昨天那道题，多亏你了。请你吃早餐，谢礼。”
沈清看着桌上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明显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晚脸上，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湖面终于漾开了一丝涟漪。她抿了抿唇，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看着林晚，轻声说：“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林晚连忙摆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礼尚往来嘛。而且，我看你好像经常不吃早饭？这样对身体不好。”她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越界，赶紧补充道，“周晓她们说的。”
沈清沉默了几秒，目光在林晚脸上停留片刻，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包子和豆浆。最终，她伸出手，拿起了那袋豆浆，指尖触碰到温热的塑料包装时，动作似乎顿了一下。
“谢谢。”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柔软。
“不客气！”林晚松了口气，心里那点忐忑瞬间被一种莫名的雀跃取代。她看着沈清小口地吸着豆浆，自己也拿出一个包子啃了起来。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细微的咀嚼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昨天的题，”沈清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啊？哦，没有了没有了，你讲得很清楚。”林晚赶紧咽下嘴里的包子，“就是……你家里的事，还好吧？”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可能又越界了。
沈清握着豆浆袋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她没有看林晚，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老样子。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林晚心上。她看着沈清低垂的侧脸，晨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孤单。林晚忽然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也好，分担也罢，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水杯：“我去接点水。”
等她接水回来，周晓和苏雨晴也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教室。
“哇！林晚！你居然比我们还早！”周晓一屁股坐下，目光敏锐地扫过沈清桌上的包子和林晚手里的水杯，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咦？沈大学霸今天吃早餐了？还是肉包？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她凑近沈清，一脸促狭，“该不会是我们林晚同学爱心投喂的吧？”
苏雨晴也凑过来，笑嘻嘻地搭腔：“哦哟哟！爱心早餐？林晚，你这‘感谢’的方式很特别嘛！”
林晚脸一热，瞪了她们一眼：“少胡说！就是谢礼！昨天沈清帮我讲题了！”
“哦——讲题啊——”周晓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瞟，“讲题需要送肉包这么实在吗？啧啧啧，林晚同学，你这司马昭之心……”
“周晓！”林晚作势要打她。
沈清却在这时抬起头，看向周晓和苏雨晴，语气平淡地开口：“你们今天政治笔记整理了吗？李老师昨天划的重点。”
一句话，成功让周晓和苏雨晴脸上的八卦笑容僵住，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啊！完了完了！我还没弄！”周晓哀嚎一声，立刻扑向自己的书包。
“我也是！快借我看看！”苏雨晴也赶紧转身翻找。
看着两人手忙脚乱的样子，林晚忍不住笑出声，偷偷对沈清比了个大拇指。沈清接收到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那笑意极淡极快，像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却让林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金色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满了教室。林晚偷偷瞄了一眼窗边的沈清，她正低头看书，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宁静。
虽然沈清没有多说，那句“习惯了”也像一层薄冰，但林晚却觉得，她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膜，似乎被这顿简单的早餐融化了一点点。至少，沈清接受了她的好意。这算不算……一个微小的进步？
林晚拿起笔，翻开课本，心里却像被这清晨的阳光照过，暖洋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