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林晚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泼到一般，猛地从窗边弹开，整个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震耳欲聋，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是她！苏雨晴！
那辆缓慢驶过的轿车后窗里，那张属于她最好朋友的、写满焦虑和急切的脸，如同最尖利的锥子，刺穿了林晚自我保护的麻木外壳！血液瞬间涌上大脑，又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冻结！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她发现了什么？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晚！父亲那双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睛似乎又在黑暗中亮起。她连累了沈清还不够，难道还要把苏雨晴也卷进这无边无际的漩涡里吗？
不行！绝对不行！
林晚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因为缺氧和巨大的恐惧而泛起阵阵恶心。她死死捂住嘴，防止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滑落，蜷缩在地板上，瑟瑟发抖。窗外的阳光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恶意，照亮了她无处遁形的狼狈和被发现的恐慌。苏雨晴的眼神……那分明是知道了什么！她看到我了！她会怎么做？
巷子口。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雨晴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像一尊苍白的石雕，死死盯着那扇刚刚闪过人影的、属于李家邻居的破旧院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惊悸。
林晚！她果然在那里！那惊恐躲闪的身影……那被囚禁的姿态……
“爸……爸！”苏雨晴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破碎，她猛地抓住父亲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皮肉，“那！那家！林晚！她在那扇窗户后面！她看到我了！她一定是被关在里面了！”极度的震惊和对朋友处境的切身体会，让她瞬间失去了冷静。
苏振华的反应极快。在女儿失声惊呼的同时，他已猛踩油门，车子像是被猛抽了一鞭，迅速加速驶离了李家小楼门前的区域，转入了梧桐巷更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拐角停下。
“冷静点！晴晴！”苏振华低喝一声，声音沉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他迅速锁上车门，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这条老巷子看似杂乱，但不知有多少双眼睛。“你确定没看错？！”
“是林晚！爸！绝对是！她的轮廓化成灰我都认识！”苏雨晴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看到我们了！她躲开了！她害怕了！爸，怎么办？她被关起来了！像坐牢一样！”
苏振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女儿的描述和他刚才匆匆一瞥捕捉到的二楼窗口那抹一闪而过的惊慌影子，基本吻合。再加上打听来的消息和林晚外婆独居此地的事实……
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也更加危险。这绝非普通的家庭管教。
“她外婆也在家？”苏振华沉声问，快速评估着风险。
“没…没看到。”苏雨晴抽泣着摇头，“但林晚肯定在！”
苏振华沉默了几秒。理智告诉他，现在就贸然前去敲门，不仅可能救不出人，反而会激化矛盾，甚至给林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还可能将自家也卷入未知的麻烦。但他看着女儿痛苦焦急的脸，看着她对朋友毫无保留的担忧……
“爸！我们得救她！求你了！”苏雨晴泪眼婆娑地哀求，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林晚带出来！
苏振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他不能硬闯，但也不能就这样放弃。
“晴晴，听着。”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凝重而迅速，“我们现在不能直接过去敲门。风险太大，对你同学不利，对我们也没好处。”
苏雨晴眼中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黯淡。
“但是，”苏振华话锋一转，“可以尝试递个口信进去。让你同学知道你在外面，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扛。给她一个联系上的途径。”他从驾驶座上拿过一个很薄的旧笔记本，又摸出别在衬衫口袋上的钢笔。动作飞快地在空白页上写下一行字：
“林晚，雨晴来了。坚持住！想办法告诉我你的情况！我电话：137XXXXXXXX”
写的是苏振华本人的备用号码。
他将那页纸小心翼翼地撕下来。
“爸？你……”苏雨晴屏住呼吸，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我去。”苏振华语气坚决，“你待在车里，锁好门，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他将那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握在掌心。
“爸，小心点！”苏雨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振华推开车门，像个在附近找人的普通路人，迈着看似随意的步子，再次朝林家那栋矮小陈旧的房子走去。他的步伐不快，但异常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堆在墙角的杂物、隔壁李家紧闭的门窗、林家门楣上那个小小的门牌号码。
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叫卖声。
他走到林家紧闭的院门口。那扇木门有些年头了，门缝不小。苏振华没有犹豫，迅速地左右扫视一眼，确认无人注意。然后，他像是不经意地停住脚步，似乎是在辨认门牌号码，身体微微前倾，那只握着纸条的手极其自然地、迅捷无比地将那张小小的纸条，从他选好的门板下方一道稍宽一些的缝隙处，塞了进去！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任何停留，像是确认了什么地址后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脚步平稳，神色如常，仿佛只是一个问路的过客。
他绕了一小圈，迅速地回到了车内。
“塞进去了！”苏振华启动车子，语气紧绷但透着一丝成功后的微喘。他将车子缓缓驶离梧桐巷。
“林晚会看到吗？”苏雨晴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没被那家人当场撞破，纸条在那里就有机会。”苏振华眉头依然皱着，忧心忡忡，“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家人晚点发现，或者……最好是你同学自己先看到。”
林家，二楼。
林晚蜷缩在墙角，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鬓角。惊恐的余波让她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窖。
她听到了！
虽然隔着门板和楼层，但那短暂停留的脚步声，以及极其细微的、有什么东西被塞进门缝的“沙沙”声，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心脏在那一刻骤停！是苏雨晴爸爸！他们没走！他们塞了东西进来！
是谁？他们会塞什么？警告？威胁？还是……其他？
巨大的恐慌瞬间转化为强烈的危机感！林晚脑海中警铃大作！不能被外婆看到！绝对不能！如果外婆发现外面有人找她，知道苏雨晴查到了这里……
父亲震怒的脸和可能牵连苏雨晴家境的可怕想象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必须立刻毁掉它！
这一刻，被囚禁多日的压抑、对牵连好友的恐惧、以及那封信可能带来毁灭性后果的预判，压倒了一切！她像一头被极度恐惧驱使的困兽，猛地从地上弹起！
她甚至顾不得掩饰动作的声响，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冲下楼！
木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刺耳的呻吟！
“晚晚？你跑什么？”楼下厨房里传来外婆诧异的询问声。
林晚充耳不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销毁它！在任何人发现之前！
客厅里光线昏暗。
她的目光如同猎鹰般，瞬间锁定了院门下方那道宽宽的缝隙边缘——那里似乎有一抹不起眼的白色纸边！
就在外婆的声音再次响起，脚步声似乎也从厨房里挪动出来的一刹那！
林晚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扑了过去！
她的手像一道闪电，准确地从门缝下抠出了那张被强行塞进来的、折叠得小小的纸条！指尖接触到冰凉纸张的瞬间，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纸张被塞入时残留的紧张力量！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丝毫停顿！
在看清纸条内容前，在看清那个可能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前！在最后一丝理智判断其内容是否真是她渴望的求救之前！
“刺啦——！”
尖锐刺耳的撕纸声骤然划破了小楼内的空气！
那张承载着未知信息的纸条，连同上面无论写着的是警告还是希望的字迹，在她那双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中，瞬间被撕扯成了无数细小的、纷飞的碎片！
白色的纸屑如同绝望的雪片，纷纷扬扬，飘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刚走到厨房门口的外婆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惊呆了，手里还拿着锅铲：“晚晚！你做什么？！你捡的什么东西？”
林晚背对着外婆，身体因为激烈的动作和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着。她看着地板上那些支离破碎的白色碎屑，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彻底毁灭的希望。
她听到了自己空洞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垃圾……是垃圾被塞进来了……”
纸屑零落在地，最大的几片上，还残存着“雨晴”、“电话”和难以完全撕碎的“栖梧”字样的墨痕碎片，如同一个个残缺而讽刺的印记，昭示着刚刚被碾碎的可能是什么。但在林晚极度惊惧和仓促的暴烈动作下，它已经失去了所有传递信息的可能。
希望或警告，都被她亲手扼杀在萌芽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