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证物袋，里面装着那几片烧焦的送货单残骸。
“工业用漂白剂”，这个词在她脑海中盘旋，
与那股怪异的气味和玛丽尸体上不自然的惨白皮肤，隐隐地联系在了一起。
但这还不够，这只是一条模糊的线索，无法构成完整的证据链。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小黑，”
她转向身旁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同伴，
“接下来，我们去主工作区吧。”
她的目光，投向了与仓库相连的、那片已经被烧成白地的主工作区。
小黑看着那片狼藉的废墟，点了点头。
“我陪你。”
两人再次用湿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
踏入了如同地狱一般的区域。
这里，就是女工们每天长时间劳作的地方。
一踏入这片空间，
一股混杂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便扑面而来。
即便没有任何类似毒的味道，——或许有，只是微弱到闻不到。
但死亡气息，比刚才那个仓库要浓烈十倍不止。
因为回燃现象，这里的一切都被焚烧得更加彻底。
原本摆放着的工作台、椅子，都已经化为了无法辨认形状的焦炭。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灰烬，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屋顶已经完全坍塌，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扭曲的金属支架，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巨大的、被烧穿了的焚化炉。
而在焚化炉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铁家伙。
那是一个工业用的火炉，看样子是用来融化胶水，或者进行某些加热处理的。
它的炉身被烧得通红后又冷却，呈现出一种暗淡的赭色。
如果像一开始那样，把主工作区认定为火源，
巴纳比那个家伙，大概会立刻跳出来，指控这个火炉就是起火点吧。
但夏娜娜只是扫了一眼，就确定了，这场火灾，大概率和这个火炉无关。
火炉周围的燃烧痕迹，并没有呈现出由内向外的扩散特征。
相反，炉身四周的灰烬堆积形态，以及地面上那些细微的、被高温气流冲击后留下的纹路，
都清晰地表明，火焰是从仓库的方向，席卷而来，将这个火炉吞没的。
这个火炉，和那些女工们一样，都只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
夏娜娜没有再看那个火炉，她的目光，开始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扫视着这片死亡之地。
她的调查，进行得异常艰难。
这里被破坏得太严重了，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完整的物证。
但是，她却调查到了另一些……更令人心悸的东西。
那是……挣扎的痕迹。
在靠近那些被封死的窗户的墙角下，她发现了大量的、密集的、深入墙灰的抓痕。
那些抓痕，形状不一，长短不一，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
可以想象，在火灾发生时，浓烟和高温充满了整个空间，
那些被困的女工们，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疯狂地涌向了她们记忆中唯一的光源——窗户。
她们用指甲，用任何她们能找到的东西，拼命地抓挠着墙壁和那些被钉死的木板，希望能打开一条逃生的通路。
不过，这里连通风口都没有，已经被钉死了。
夏娜娜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冰冷的抓痕。
她甚至能在其中一处，看到几枚被生生抓断、嵌进墙壁里的、焦黑的指甲。
在另一个角落，她发现了宛如是紧紧地、蜷缩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轮廓。
虽然尸体被搬走了，但是燃烧后的轮廓却留在了那里。
她们在临死前，似乎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试图用彼此的身体，来抵御那无法抗拒的死亡。
然而，谁都无法保护彼此。
“夏娜娜……”
小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忍。
夏娜娜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继续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知道，即便这场面过于残忍，她也必须看下去。
她必须为她们，找到真相。
然而，除了这些令人心碎的挣扎痕迹之外，她再也找不到任何……指向凶手的线索了。
没有脚印，没有遗落的物品，没有任何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整个现场，干净得……就像是被人刻意地清理过一样。
当然，清理者，是那场大火。
那场天使工坊的圣火。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残忍的谋杀。
但凶手是谁？他又是如何，在那个密闭的仓库里，凭空点燃那场大火的？
问题、谜团环绕徘徊。
“夏娜娜，”
小黑走到她身边，轻声说，
“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也许……该休息一下了。”
他看得出来，夏娜娜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
夏娜娜也知道，再这样漫无目的地搜寻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将所有零碎的线索，重新串联起来。
或者说，寻找一些和这些证据相关联的证人，从此相互印证、推导出更多的证据。
“嗯。”
她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略带得意的、充满了戏剧性宣告意味的声音，忽然从废墟的入口处传来。
“各位！请停一下手里的工作！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是巴纳比·琼斯。
他站在那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猎鹿帽，脸上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和自得。
威尔逊警探和其他几个巡警，都闻声围了过去。
“琼斯先生，你又有什么高见了？”
威尔逊问道。
“不是高见，警探先生。”
巴纳比笑了笑，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而是……真相。”
“真相？”
“是的。”
巴纳比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于舞台剧演员般的、夸张的腔调，宣布道：
“经过我缜密的调查和无懈可击的推理，我已经调查出来了！关于这起‘圣洁天使’工坊纵火谋杀案的……全部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