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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啦。」
直到她出声对我说话，我这才发现她已经醒了。
没有绷带，没有药物。更别说是什么治疗魔法，生命药剂。在这难民地带，只有便宜的生命和用来果腹的食物。
她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已经结疤止住了血。
我当然有这些物资，但我并不想将它们用在她身上。万一事后被她问起自己身上的绷带是哪来的，那就不好应答了。
自己之前对她态度恶劣，现在哪有这样帮助她的道理。万一被贴上一个口是心非的标签，那是怎么撕也撕不掉的。
「你有镜子吗？」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二句话。
我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从包里找出了自己的银镜递给了她。因为我暂且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咦？你帮我洗过澡了吗？」
她应该是发现自己头发蓬松，身上沾着的泥土和血迹也都没了。
我确实把她放在地上用水魔法冲了一遍，与其说是洗澡，倒不如说是在洗一个叫做「灭世魔女」的东西。
「废话，这是我的旅床，你还想直接躺上去？」
「是哦是哦。」
她专心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弄好了刘海，并将长发末端扎了起来。这是她最常见的发型，酒馆的海报上画的就是这副模样。
「你有小刀吗？」
似乎是成功从我这要到了银镜，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她伸出手，竟理所当然的继续向我索要东西。
「你要干嘛？」
「反正已经有疤了，不如将两边弄对称一点。」
「有病吧。随你。」
我也差不多习惯她这乐观的性格了。于是我将腰间的小刀丢过去。
她拿起小刀，对着银镜，就像化妆那样仔仔细细的在另一边划了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
「好痛。」
「别说废话。」
等到她完成之后，我发现她确实又好看了许多，这两撇伤痕就像兽人部落里的战士在脸上涂抹的彩绘一样。
好看的人即便脸上受了伤，那也不叫破相，就像是给完美的艺术品补上一些适当的缺陷，只会更加完美。
倒不如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完美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完美，而有些时候正是一些缺陷才使得其能够成为自己心目中完美的人。
当然我不是在说她是我心目中的完美，我只是在说明这个道理。
「你为什么要旅行呢？」
她放下小刀，任由血液从脸上滑落。因为没有能拿来擦拭的东西，她也不好用自己的衣服去擦拭血液。
我并没有对她说过我在旅行，她应该是通过我的装备判断出了这个情报。正常人不会携带着床铺四处移动。
是啊，我为什么要旅行呢？
「为了散心吧。」
我如此回复她。
「为什么要散心？」
「因为我喜欢的人死了。」
「对不起…」
她连忙低下头对我道歉。
我脑中回想起了我的心上人，那是我的义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义妹比我小一岁，却始终比我聪明一些。她调皮，聪慧，幽默，可爱，陪伴着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我忽然感觉这魔女的性格竟有义妹的影子。
但可惜她们在最关键的地方有着天差地别。
与自己白头偕老的人只能是纯洁之人，而且要像自己的义妹一样可爱，一样调皮，一样聪慧。要能够坏笑着捉弄愚笨的自己，还要在被自己反攻的时候红透耳根害羞。
十几年前自己就开始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漫无目的的旅行。对于一个拥有人类血统的人来说，这时间实在有些太久了，久到心中慢慢的开始感到孤独。
我以往总能通过德罗格魔药成功产生幻觉，欺骗自己义妹就在身旁，牵着我的手与我一同行走在这片大陆上。
但是慢慢的，最近我看不见义妹了。她的身影开始消散，她的声音开始模糊。八分之一的矮人血统给了我强大的异常状态抗性，即便是德罗格魔药也开始对我不起效果了。
是什么时候想要一段新的邂逅的呢？已经记不清了。
血液里龙族的血脉再怎么浓厚，也不会一直沉没在过往中。
一直以来，我都在寻找和义妹相似的女孩，但是找不到。
我从我的家乡出发，走过了大半个世界，曾遇到过数不清的和我义妹很像的女孩。但是她们不是这个没达标，就是那个不太行，总之没有一个对得上我的标准。
就像眼前这个魔女一样，和义妹无比相似，却在最关键的地方相差甚远。她不可能成为义妹，永远也不可能。
如果我义妹还活着的话，年龄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吧？
等她不再调皮了，更加成熟了，是不是会变得和她一样呢？
或许自己确实需要有个人陪自己一起旅行。哪怕不是爱人也好，也可以缓解旅途中的孤独。
反正自己只不过是在毫无目的的旅行，不如带上她，顺便找一下她的青梅竹马吧。这样一来旅行也算有了一个目标，有了可以抵达的终点。
虽然她的青梅多半已经死了就是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丝消息都没留下来。就像我的义妹一样，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们都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的人。
「喂，你说的那个人，最后分别的时候在哪里？」
「哪个人？」
「青梅竹马。」
「干嘛，你要带我去找她吗？」
「对。」
「为什么？」
她表情有些狐疑：
「明明你之前连救我都不愿意救。」
很好，既然你问这种问题，那就别怪我语出惊人了。想让我说自己很孤独？门都没有。
「我就想看看你绝望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你不是表情管理很厉害吗？从头到尾都没崩溃过。」
我说完后看了她一眼，她却并没有什么表情。难道是说的太隐晦，攻击性还不够强？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肯定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消息，估计灰都不剩了。」
她听到我这句话后就哭了。
她哭泣的模样十分可爱，像是装出来的，又不像是装的。我无法确定是不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可爱，所以哭泣的时候也很可爱。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就是哭了。
她目不转睛盯着我，豆大的泪珠不断从她脸上滑落。偶尔会吸一下鼻子，然后用衣袖擦去泪水。
她哭泣的时候非常安静，但是可以哭上很久很久。
就这样，我们寻找自己不存在的爱情的奇幻旅途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