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轻纱从泽轩的面前抚过。
虽然泽轩的眼睛略有张开,但却看不清面前的人,轻纱主人的面部轮廓存在有异常的模糊情况,就像是一团朦胧的水汽在遮掩着什么。
这份水汽在漆黑空间里又显得并不违和,它们之间相互混杂出难以辨明的景象。
他试图撑开双眼,可惜毫无意义,作用在眼皮上的无形沉重仅仅给他留了这么一点情面。
“不可以哦,真让你醒过来可不太好。”
冰凉的羊脂小手上前,颇有几分滑稽的按在他本就张不开的眼睛上。
“我存在了这么久,头一次变成这样,还挺微妙,”她停顿一下,又感慨到,“连人话都会讲了。”
柔和的女声在一片暗淡空间中活动着,言语的后半段泽轩没有听清,而银色白纱的主人也不打算再重复一遍。
她任由长长垂下的紫水晶色发丝自主卷曲在手指上,纤细形体的背后凭空涌现出暗流,它们在那蓄势待发,不断翻涌,随后,远远推开了面前的人,让他随意旋转出去。
天旋地转,黑色虚空中的一切在泽轩眼里都充斥着令他晕厥的要素,仿佛将有某些东西从中螺旋扑出,将他当作亡魂卷去无名之地。
“到底会出现什么?”
皎洁银色的身影在视野内随着旋转一闪而过,她久久沉默在原地。难以言喻的漆黑替她回答了一切……
轻快的汽笛声从上方传来,它与不时的摇晃一起,唤醒着沉眠的意识。
泽轩勉强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周边陌生的情形。
床榻正有节奏的起伏着,柔软的摇晃正是让泽轩苏醒过来的助力之一。
‘什么鬼床’
他反应过来,望向床底,发觉整个床只靠着两个螺丝链接在墙壁上,使得这张床几乎变成一个浮空岛。
泽轩嫌弃的从床上下来,打量着四周。
几乎贴脸的桌子,角落里堆积成规模的纸箱子,左侧是走几步就能到的圆型铁窗,初步看去,房间的整体布局相当狭小。
“我在哪?”
泽轩完全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记不得自己是什么人,身上黑裤子和暗棕色外套的搭配令他感到相当眼熟,但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更换的。
他垂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将手伸向胸前的口袋里摸索了几下,一些零散的小东西被陆续摸出,摆在桌面上。钢笔,钥匙,皱巴巴的纸条和名片,钢笔和纸条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之处,泽轩将注意力放在印刷有人名和地名的卡片上。
冉顿市弗罗德街道32号,瑞德西夫人,联系:45924694
他翻看了一下,反面没有任何文字信息,只有一只漂亮的绿宝石眼黑猫在上面舔着爪子。
深入意识的冰冷从黑猫的宝石眼睛里层叠而出,泽轩的心里突然凉意泛起。他不清楚为什么,但直觉的以为这张卡片上的黑猫刚刚有着超出死物的特性,想到这,如此荒谬的感受又被他凭借理智否定下去。
深吸一口气,泽轩将肺部的浑浊空气悉数吐出,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把桌面上的东西一一收回。
水浪的波涛声从另一边传来,他转向镶嵌在舱室上的圆型铁窗,那里正显示着外面的风景,一片难以望到尽头的无垠之海。他将视角下放,只看见船舱底部不时激起的白色浪花。
临近左边的角落里堆叠有不少纸箱子,单从外表来看,这些箱子没有过多的折痕,也不知道放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选择先出去,这里或许已经没什么更值得查看的,以及饥肠辘辘的泽轩需要找找看船上有没有厨房之类的地方,他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老旧的黄铜色门闩安静的挡在泽轩面前,它触感冰凉,拉动手感光滑,作为船上的舱室来讲保养工作挺到位。
他没急着关上门就直接离开,而是将口袋里的钥匙对着门锁试了一下,听到流畅旋转的咔哒声响起,才放心的在外面活动起来。
铺有地毯的走廊延伸开,一直向着左右两边去,格式相同的房门上唯一的不同点就是门牌序号,如果没有门牌号的话,普通人想要清楚自己是从哪个屋子出来的就只能记下参照物。
泽轩所处的屋子离左侧走廊出口间隔有六个房门,他居住于105号,大门上,黄铜色的吊牌记录着这个数字。
走廊尽头的楼梯依旧铺有红毯,层层向上,而正对楼梯的右手边又是不短的走廊,只需远远看去就能发现,这一层的所有楼梯都是这样安排设计,来到这的泽轩没有多想,他想找人交流一下,试着知道一下‘自己’本来应该知道的事情,比如这艘船开去哪里。
整齐干净的地毯递进着往上,就在泽轩边走边思考时,一位衣着羊毛衬衫的时髦女子迎面而来,她所佩戴的珍珠耳环呈奶白色,正随着高低起伏轻微晃荡。她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和思绪同样纷飞的泽轩撞在一起。二人有些东西恰好从各自身上脱出。
飞在半空中的有一个貌似指南针的钟表状物,名片以及一把钥匙,它们稀稀拉拉的散在红毯上。
时髦女子就像刚刚才从梦里惊醒的人,身子一激灵,紧接着鞠躬连连道歉,“抱歉,抱歉!”她看见连续踉跄后退的泽轩,关心到,“你还好吗?”
这一碰差点让泽轩回滚到走廊地面,他后仰的身体连续在阶梯上噔噔噔几下才止住,狼狈确实是有点,但也没好意思将这件事全都怪在别人身上,“没事,我也在想事情。”
楼梯间掉落的东西没有飞出多远,泽轩弯下腰,将它们一一捡起,宝石眼黑猫名片,可以打开房间的钥匙,以及从时髦女子身上跌落出来的……
‘嗯?’
他看着手上的奇特物品,对它是否应该归类于指南针这一海上航行用品产生怀疑。
原先认为是指南用途的东西并不完全像他印像中的那样,指针形状确实由两个细长三角形组成,然而底盘却有诸多奇怪的纹路环绕圆底一周,就像墨水在水里蜿蜒。
泽轩对此没有细究,他将东西递向物主。
她沉默的接过表盘,用异常生涩的语气说道,“谢谢。”
她略显苍白的手紧紧攥着,就这么怔怔着向下走去,抬起落回的双脚僵硬至极,步伐看起来和木偶有的比。
‘看样子这位不太健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导致的。’他自觉地让开道路,也接着往上走。
就目前来看,他对舱室内的装潢没有多熟悉的感受,而在脑海隐约的印象里,指南针也不长这样。
楼梯的回旋自然连接起船舱内其他楼层,刚从下面出来的泽轩没来由感到精神一振,不知道为什么,船客居住的地方看似整洁却并不太阳光,反而像无时无刻不浸泡在某种幽暗海域的,临近地狱的地区,上一层反而由于较多人活动,些许凌乱所带来的人气竟让他感到几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