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滋啦滋啦——”
那诡异的紫色幽光和骷髅头虚影，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玄玉令牌上，每一次闪烁都像在刮擦我的元神。
“师……师父……”小徒弟声音抖得更厉害了，目光在我腰间那妖异的令牌和我身后那火花四溅、如同在举行某种邪恶祭祀仪式的阵眼之间来回逡巡，“您……您确定这真的是……上古空间挪移秘法？那……那令牌上的……骷髅头……”
“确定！无比确定！”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劈了叉，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此乃秘法运转至紧要关头，引动九幽玄冥之力沟通异界的……正常现象！对！正常能量反馈！骷髅头……那是空间坐标的古老象征！博大精深！你境界未到，不懂很正常！”
为了增加说服力，我猛地一跺脚，体内精纯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涌入被卡死的斩妖剑！试图强行将它拔出来，或者……至少让那该死的火花喷得更高、更壮观一点，显得更像“秘法异象”！
“给我——起——！”
一声低吼，我双臂肌肉贲张，青筋毕露，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元婴后期的磅礴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这柄曾随我斩妖除魔、此刻却屈辱地充当撬棍的镇派神兵！
嗡——！
斩妖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剧烈震颤，乌沉的剑体在狂暴灵力冲刷下甚至隐隐透出暗红！卡死的剑刃与千年玄罡石和混乱阵纹摩擦出更加刺耳、更加密集的锐响！
嗤嗤嗤——轰！
不是剑被拔出，也不是火花喷涌。
是炸了。
被我强行灌注的巨量灵力，加上护山大阵局部失控反弹的能量，在斩妖剑卡死的那个狭窄缝隙里，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淡金阵纹碎片和暗红灵力气浪的冲击波，以卡死的剑身为圆心，猛地向四周炸开！
轰隆！！！
山坳剧烈震动！地面刻画的符文瞬间黯淡龟裂！碎石尘土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我首当其冲，被这股狂暴的力道狠狠掀飞出去！人在半空，道袍下摆被气浪撕开几条大口子，精心束起的发冠也歪了，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更惨的是，那股反噬之力直冲肺腑，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了上来，又被我强行咽了回去——不能吐！吐了就真坐实“走火入魔”了！
“师父！”云澈惊呼一声，下意识想冲过来扶我，却被那爆炸的余波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而我，在空中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翻滚了半圈，最终“噗通”一声，以一个标准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重重摔在离阵眼几丈远的泥地上。尘土飞扬，屁股生疼，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然而，比肉体疼痛更让我眼前发黑的，是爆炸后阵眼中心的景象——
斩妖剑，那柄象征着天衍宗无上威严、曾让魔道闻风丧胆的镇派神兵，它……它依旧牢牢地卡在那里！只是姿势更加屈辱了！
爆炸的巨大冲击力并未撼动它分毫，反而让它卡得更深、更死！原本只是剑尖和一小部分剑身没入，现在几乎半个剑身都深深嵌进了那千年玄罡石和混乱的阵纹之中！更要命的是，爆炸的气浪，竟将那个粉霞纹路的精致玉盒——那装着“仙界情趣幻彩肚兜”的罪魁祸首——从束缚的阵纹锁链中猛地掀飞了起来！
不偏不倚，那盒子打着旋儿，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注视下，“啪叽”一声，无比精准地……拍在了斩妖剑宽阔的剑锷护手之上！
粉嫩嫩的盒子，带着暧昧的云霞纹路，就那么堂而皇之、严丝合缝地“坐”在了古朴、沉重、杀气腾腾的斩妖剑护手上！盒盖在冲击下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里面一抹流光溢彩、质地轻薄的布料一角，在混乱的金色阵光映照下，闪烁着一种极其不合时宜的、引人遐想的光芒。
“魅影幽兰·限定款”几个烫金小字，在盒盖边缘若隐若现，刺眼得如同嘲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山坳里只剩下护山大阵能量乱流无意义的嘶嘶声，以及风吹过静心草的沙沙声。连令牌那催命的“滋啦”声都诡异地停顿了一瞬，仿佛连那头暴怒的母龙都被这荒诞绝伦的景象给震得暂时失语。
我保持着屁股着地的狼狈姿势，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柄卡得死死的、还顶着一个粉嫩情趣肚兜盒子的斩妖剑。大脑一片空白，连屁股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云澈也彻底石化了。
他保持着半蹲想冲过来的姿势，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那柄顶着粉色盒子的剑。
那眼神，已经不仅仅是信仰崩塌，而是……一种对世界本源认知的彻底粉碎和重组。他大概在思考，这到底是师父说的“上古空间秘法”的某个神秘环节，还是……自己其实还没睡醒？
就在这时——
“咻！咻咻咻！”
几道颜色各异、气息强大的遁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凌霄峰不同的方向，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至！强大的神识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这处能量波动异常混乱的山坳！
遁光落地，光芒敛去，露出几张熟悉又让我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的面孔。
为首一人，须发皆白，面容古板严肃，正是执掌宗门戒律、以铁面无私著称的执法长老——严松！他一身墨黑道袍，腰间悬着象征刑罚的“镇魂尺”，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柄冰锥，瞬间扫过狼藉的阵眼、卡死的斩妖剑、剑上那个粉嫩刺眼的盒子……最后，钉在了还在地上摆着“落地造型”的我身上。
他身后，跟着掌管护山大阵维护的阵堂长老周通，一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此刻却眉头紧锁的小老头，以及两位闻讯赶来的、负责今日山门附近巡逻的内门精英弟子。那两位弟子看清阵眼中心的景象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表情管理瞬间失控，嘴巴张得比云澈还大。
“林魁首！”严松的声音如同万年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威压和难以置信的怒火，“此地发生何事？！护山大阵巽位核心阵眼为何灵力紊乱至此？能量波动为何如此狂暴？还有……”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斩妖剑上那个粉盒子，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在艰难地吞咽某种极其恶心的东西，“……此乃何物？！为何会……会出现在我天衍宗镇派神兵之上？！”
我：“……”
我能说什么？说我在修炼上古秘法？说这粉盒子是空间坐标？还是说这是斩妖剑失散多年的……剑穗？
“滋啦——滋啦——！！！”
腰间的玄玉令牌仿佛嫌场面还不够混乱，那妖异的紫光和骷髅头虚影再次疯狂闪烁起来！这一次，那“滋啦”声尖锐得如同厉鬼尖啸，一股实质性的、冰冷刺骨的怨念如同无形的针，狠狠刺向我的元神！
与此同时，令牌里终于传来了魔尊夫人殷无月那压抑到极致、反而显得异常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声音如同九幽寒泉，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我的脑海，也仿佛穿透了令牌的阻隔，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山坳上空：
“林、清、玄。”
“你，死、定、了。”
“今晚。”
“本座的梳子。”
“要见血。”
轰！
我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这冰冷的杀意掀飞了！屁股下的泥土似乎都瞬间结成了冰！
而严松长老显然也察觉到了令牌上传出的那股不属于正道、冰冷暴戾的魔道气息，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握着镇魂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魔气？！林魁首！你腰间令牌……”
祸不单行！真正的祸不单行！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掠过执法长老铁青的脸，掠过阵堂长老惊疑不定的眼神，掠过那两位内门弟子快要裂开的表情，最后落在小徒弟云澈那彻底懵懂、仿佛灵魂出窍的脸上。
前有宗门铁律的冰冷锋芒，后有魔尊夫人带血的梳子，旁边还杵着一柄卡死的、顶着情趣肚兜盒子的镇派宝剑，以及一群世界观正在崩塌边缘反复横跳的围观群众……
这一刻，我，林清玄，正道魁首，深刻地领悟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仙生，真是……艰难得令人发指啊！
我艰难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干涩的“咕噜”声。屁股底下的泥土冰凉刺骨，却远不及夫人那最后一句“梳子要见血”带来的寒意深入骨髓。
严松长老那审视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刮骨刀，在我身上来回剐蹭，重点照顾着我腰间那块依旧散发着幽幽紫光和骷髅头虚影、如同烫手山芋般的玄玉令牌。
“林魁首！”严松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令牌！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说这是我夫人——那位跺跺脚能让半个魔域抖三抖的殷无月魔尊——的日常家暴通讯器？说这骷髅头是她心情不爽时的专属表情包？
我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结果脸部肌肉抽搐得像是中了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脑子里那根名为“求生欲”的弦，在极致的压力下，猛地绷紧到了极致，甚至发出了“铮”的一声脆响！
电光火石间，一个更加大胆、更加荒谬、堪称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严长老！周长老！”我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尘土，也顾不上屁股的疼痛和歪掉的道冠了。
我挺直腰板，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凝重、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为宗门呕心沥血”的悲壮神情，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诸位来得正好！此间异状，非是外敌入侵，亦非老夫走火入魔！”
我抬手，用尽毕生演技，以一种沉重无比的手势，遥遥指向那依旧卡在阵眼中、顶着粉色盒子、火花虽然小了些但依旧在“滋滋”作响的斩妖剑。
“实乃老夫……以身犯险，探查这护山大阵巽位阵眼深处，一处隐藏了千年的致命隐患！” 我语气沉痛，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此隐患，乃上古空间裂隙残留的‘噬灵魔斑’！其性阴诡，潜藏极深，平日里与阵法灵力融为一体，极难察觉！然其一旦爆发，轻则吞噬阵眼灵力，导致大阵局部崩溃，重则……重则撕裂空间，引域外邪魔降临，祸及整个天衍宗，乃至整个东域仙盟！”
我越说越快，越说越顺，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严松和周通两位长老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千年隐患”说辞震住了，脸上的愤怒和惊疑被凝重取代，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混乱的阵眼中心。
“此魔斑狡猾异常，寻常手段根本无法触及！”我趁热打铁，脸上露出“舍我其谁”的坚毅，“万不得已之下，老夫只得兵行险着！以本命精血为引，以镇派神兵斩妖剑为锚，强行刺入魔斑核心，引动其本源之力爆发，方能将其彻底暴露并净化！” 我指着斩妖剑周围依旧在乱窜的金色阵纹乱流，“看！这能量乱流，便是那魔斑被净化时逸散的污秽之力！看似狂暴，实则是被阵法本身力量在消磨！”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消耗，声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至于这剑上之物……”
我的目光极其“自然”地落在那粉嫩刺眼的盒子上，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厌恶”和“无奈”的表情，“此乃那魔斑为抵抗净化，临死反扑，自污秽本源中喷吐出的‘惑心幻瘴’！此物无形无质，最善幻化人心执念欲望，凝聚成实体惑乱心神，动摇道基！诸位切莫被其表象迷惑！速速凝神静气，紧守灵台！”
我这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大义凛然，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宗门安危不惜以身犯险、忍辱负重的悲情英雄形象。
效果……是显著的。
严松长老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虽然眼中仍有疑虑，但那股子兴师问罪的煞气明显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对“噬灵魔斑”的警惕。他沉声道：“噬灵魔斑？竟有此事？周长老，你看……”
阵堂长老周通捻着胡须，眯着小眼睛，死死盯着阵眼中心那混乱的能量流和卡死的斩妖剑，又看了看剑上那个粉盒子，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他精通阵法，自然能感觉到刚才爆炸的能量属性极其混杂，确实有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污秽感残留，与我描述的“魔斑污秽之力”隐隐有些吻合。至于那盒子……他老脸一红，赶紧移开目光，默念清心咒。惑心幻瘴？听起来……似乎也说得通？毕竟那玩意儿看着就让人心神不宁！
那两位内门弟子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我的目光瞬间从惊骇变成了敬畏和担忧。原来魁首大人是在为宗门除隐患！还动用了本命精血！连斩妖剑都……魁首大人真是太伟大了！太不容易了！那粉盒子……原来是魔物幻化的！好险！差点就被迷惑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糊弄。
一直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云澈，在听到“惑心幻瘴”、“幻化人心执念欲望”这几个词时，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我。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残留的恐惧，有深深的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这位“仙风道骨”师父的奇异光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比如“师父，可是刚才令牌里明明说那是‘情趣肚兜’……”但最终，在严松长老严厉的目光扫视下，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只是那眼神，更加迷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