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里那点倔强的光,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赞许(虽然转瞬即逝):“随时可以。不过…”他指了指莉娜的脸,“道友是否需要…稍作休整?”
莉娜这才想起自己哭得有多狼狈,脸一红:“等我一下!” 她转身冲回自己的钟楼小屋。
几分钟后,莉娜出来了。眼睛还是有点肿,但脸洗干净了,头发也重新梳理过,换上了一身相对整洁的旧女巫袍(虽然上面还有洗不掉的魔药污渍)。她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裹(优质符纸、朱砂、颜料粉、灵石、硬干粮),腰间插着她的桃木剑,手里还捏着一沓符箓,眼神坚定。
“走吧!”莉娜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玄明点点头,背好他那巨大的、装满“家当”的包袱。
两人刚走下钟楼,重建执事就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
“夜影同学!玄明法师!等等!”执事把布袋塞到莉娜手里,“这是之前那些定制符画的尾款,还有…一点心意。”他压低了声音,“格伦理事那边…唉,梅维丝肯定不会罢休。你们出去避避风头也好。这些贡献点,路上用得着。”
莉娜掂量了一下袋子,分量不轻。她看着执事真诚(且带着点投资潜力股意味)的眼神,点了点头:“多谢执事。”
执事又看了看玄明那个显眼的大包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一路小心!早点回来!工坊…我尽量帮你们看着!”
告别执事,莉娜和玄明踏上了深入暗影沼泽的旅途。
浓重的铅灰色雾气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脚下是湿滑粘腻的腐殖土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空气中弥漫着腐叶、淤泥和不知名瘴气的混合味道。光线昏暗,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踩断枯枝的咔嚓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古怪嘶鸣。
莉娜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玄明身后,紧张地握着桃木剑。玄明则步履沉稳,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黄铜罗盘,罗盘指针微微颤抖着,指向雾气深处。
“跟紧,莫要偏离。”玄明低声提醒,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浓雾。
走了约莫小半天,前方出现一片黑沉沉的水域,是沼泽深处常见的黑水潭。潭水死寂,散发着阴寒的气息。罗盘指针在这里疯狂地旋转了几下,然后直直地指向水潭中央。
“碎片气息…在潭下?”玄明眉头紧锁。水下环境复杂,危险未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哗啦——!
潭水中央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布满粘滑鳞片的黑影破水而出!那是一条通体漆黑、长着三只惨白巨眼和无数獠牙的怪鱼!它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臭的狂风,朝着岸边的两人猛扑过来!速度之快,远超莉娜反应!
“小心!”玄明反应极快,一把将吓呆的莉娜拽到身后!同时,并指如剑,口中清叱:
“敕!”
一道凝练的金色剑光瞬间从他袖中射出,如同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斩向怪鱼张开的巨口!
轰!!!
金色剑光与怪鱼的獠牙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剧烈的能量冲击!怪鱼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劈得倒飞回去,重重砸回黑水潭中,溅起滔天泥浪!
然而,就在怪鱼被劈飞的瞬间,它那布满粘液的巨尾猛地一甩!一道墨绿色的、散发着强烈腐蚀腥臭的水箭,如同毒蛇般,穿过尚未消散的金光,直射被玄明护在身后的莉娜!
太快了!太近了!
莉娜瞳孔骤缩,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将手中捏着的一沓符箓(大部分是清洁、闪光之类)挡在身前!
噗嗤!
墨绿水箭狠狠撞在符箓上!蕴含其中的腐蚀性能量瞬间爆发!莉娜手中的符箓如同被强酸泼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焦黑、溶解!强大的冲击力更是将她整个人撞得向后飞起!
“莉娜!”玄明惊怒交加的声音传来。
莉娜感觉后背重重撞在一棵腐朽的枯树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她低头看向手中——那一沓符箓几乎完全被腐蚀殆尽,只剩下边缘一张相对完好的…那正是玄明之前“精心”调整过、试图激发“小型火焰旋风”的试验版废符!此刻,这张符箓因为剧烈的冲击和残留的腐蚀能量刺激,上面玄明刻画的引导线条和嵌入的微量“离火砂”正发出不稳定的红光!
“不好!”莉娜心头警铃大作!她想扔掉,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张废符在混乱的能量刺激下,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炽热、混乱、裹挟着细小火焰和灼热气流的小型旋风,就在莉娜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凭空生成!然后…狠狠地卷向了她!
轰——!!!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火星扑面而来!莉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视野便被一片混乱的赤红所淹没!她感觉自己像一片枯叶被丢进了火炉旁的鼓风机里!
灼热!混乱!窒息!
莉娜感觉自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撕扯、抛甩!眼前是疯狂旋转的赤红火焰、墨绿的毒液残渣和呛人的浓烟!耳边是火焰的咆哮和空间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那张失控的火焰旋风废符,就在她咫尺之遥爆发!狂暴的火焰气流狠狠撞在她身上,将她本就因怪鱼水箭冲击而受创的身体再次狠狠抛飞!这一次,她不是撞向枯树,而是飞向了黑水潭边缘一处因刚才剧烈能量碰撞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空间!
那里的空气如同煮沸的开水般剧烈扭曲,光线被拉长、折叠,形成一道闪烁着危险灰白色光芒的、边缘不断撕裂又弥合的…裂隙!
“不——!”莉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身体便毫无阻碍地撞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预想中被空间之力撕碎的剧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失重般的漂浮感,仿佛坠入粘稠冰冷的果冻。四周是无尽的、令人晕眩的灰色混沌,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如同流星般从身边飞速掠过——有暗影沼泽铅灰色的天空,有钟楼阴冷的石壁,有梅维丝怨毒的脸,有父母冰冷的背影,甚至还有玄明递来那块硬邦邦干粮时清亮的眼神…
时间感被彻底剥夺。莉娜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混沌的灰色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光点迅速扩大,变成一片刺目的白光!
下一秒,失重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结结实实的撞击!
砰!
莉娜重重地摔在一片柔软的、带着浓郁青草和泥土芬芳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喉头腥甜,一口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