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剧痛和心口那沉甸甸坠入冰窟的绝望,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绞缠着沈蝉的呼吸。老妇那撕心裂肺的哭嚎,王癞子阴影里那抹狞笑,还有锦囊口那道冰冷的、整齐的断口…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无形的巨石,轰然压在她的脊梁
「注:自身消耗,功德-1。」
「当前累计:99/100点。」
沈蝉的目光扫过“功德-1”的字样,心头微微一涩。但这点涩意,在看到伤口处肉眼可见的变化时,瞬间被巨大的希望淹没。只见翻卷的皮肉边缘,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缓缓向内收拢!虽然未能立刻愈合如初,但血流明显止住,那钻心的剧痛也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钝痛和清凉的麻痒!
希望!这就是活命的希望!
她强忍着激动,小心翼翼地从那根鬼哭藤上又扯下几片叶子,用牙撕咬成碎块,和着崖壁上淌下的粘稠汁液,在手心揉搓成一小团散发着浓烈甜腥气的深绿色药膏。这是最原始的、效力强劲的止血散!
她如获至宝般将药膏紧紧攥在手心,顾不得湿透的衣衫和依旧疼痛的脚踝,转身就想往庙里冲。庙里还有那么多等着救命的人!那个抽搐的孩子!那个濒危的小囝囝!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哟!沈大善人!这黑灯瞎火、风大雨急的,您不在庙里当您的活菩萨,跑这阎王崖来唱哪出啊?”
一个阴阳怪气、油滑中带着浓浓恶意与嘲弄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沈蝉身体骤然一僵,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她猛地回头。
只见王癞子和他那个同伙,不知何时竟也跟到了崖边!两人撑着不知哪里弄来的破油伞,站在几步开外的一块稍平的石头上。王癞子那张麻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丑陋,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毒,正死死盯着她攥着药膏的手!
“啧啧啧,” 王癞子摇着头,装模作样地叹息,“瞧瞧这手,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采药救人呢?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他故意把“菩萨心肠”四个字拖得又长又腻。
沈蝉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她下意识地将攥着药膏的手藏到身后,声音因寒冷和愤怒而颤抖:“王癞子!你想干什么?庙里还有人等着药救命!”
“救命?哈哈哈!” 王癞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肆地大笑起来,唾沫星子乱飞,“您自个儿都快泥菩萨过江了吧?还想着救别人?” 他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变得凶狠,“识相的,把你刚才弄到的好东西交出来!哥几个拿去镇上换点酒钱暖暖身子,这鬼天气,冻死个人!”
“休想!” 沈蝉厉声喝道,尽管声音在风雨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带着一种宁折不弯的决绝。这是救命的药!庙里那些奄奄一息的生命,唯一的指望!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癞子啐了一口,脸上凶相毕露。他对同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狞笑着朝沈蝉逼了过来。崖边狭窄湿滑,退路几乎被堵死!
沈蝉绝望地攥紧了药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不能退!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对峙时刻,庙宇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是老妇的声音!那声音里透出的绝望,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刺骨!
“囝囝——!我的囝囝啊——!睁开眼看看阿婆啊——!”
小囝囝…不行了?!
这声哭嚎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沈蝉心上!她身体猛地一颤,再也顾不得眼前的威胁,猛地将手中那团珍贵的鬼哭藤药膏朝着王癞子两人奋力掷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滚开——!”
药膏糊了王癞子一脸!那甜腥粘腻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让他瞬间暴怒!
“臭娘们!找死!” 王癞子抹着脸,气急败坏地怒吼。
沈蝉却趁着他手忙脚乱的间隙,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猛地从两人中间的缝隙里冲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朝着山神庙的方向狂奔!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快!再快一点!小囝囝!那个孩子!
当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带着满身泥泞和脚踝伤口再次渗出的血丝,终于冲回破庙门口时,看到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庙内的气氛诡异得可怕。篝火不知何时被踢散了,只剩下几缕青烟在潮湿的空气中无力地飘荡。大部分流民都瑟缩在角落里,用一种混合着恐惧、麻木和…冷漠的眼神看着她。老妇人瘫坐在草铺旁,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小小的、已经不再有任何动静的身体,脸深深埋在孩子冰冷的颈窝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濒死的绝望弥漫开来。
而王癞子那个同伙,竟然比她还快一步溜回了庙里,正站在人群前面,脸上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悲愤神情。
沈蝉的目光,死死锁住了草铺上那个小小的身体。孩子小小的脸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这绝不是瘟疫致死的模样!更像是…中毒?!
出刺耳的碎裂声,他指着沈蝉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和恶意而尖利得变了调,“你这点破草烂叶子,能比得上镇上的金疮药?能比得上回春堂的救命方?呸!妖言惑众!你就是想拿我们这些穷鬼的命,来填你那劳什子的功德!拿我们当垫脚石!当牲口!”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蝉的耳朵,扎进她的心里。她看着那泥沟里瞬间消失的药渣,看着汉子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看着角落里老妇怀中那具小小的、冰冷的身体,看着周围流民眼中升腾起的、越来越浓的恐惧、猜忌和无声的怨恨…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无边的夜雨,彻底淹没了她。
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救人…只是想活下去啊!
就在这时——
砰!!!
破庙那本就摇摇欲坠的、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的呻吟,被人从外面用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开!腐朽的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雨水瞬间倒灌进来!
几道高大魁梧、披着油亮蓑衣的身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凶神恶煞地堵在了门口!昏暗中,他们腰间佩刀的寒光和蓑衣上代表县衙的标记,冰冷刺眼!为首一人,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鹰隼,腰间悬挂的铁尺和绳索在风雨中微微晃动。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混乱的庙内,扫过老妇怀中死去的孩子,扫过地上碎裂的药罐,最后,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死死钉在了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孤立无援地站在泥水中的沈蝉身上!
那为首的衙役猛地抬手,指向沈蝉,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冽的杀气,瞬间盖过了庙外的风雨声:
“拿下!就是这妖女!用毒草害死人命!抓她回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