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发疯了!”
如果有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认为这是塞拉伦在用夸张的语言感慨天气。可对于塞拉伦来说,这是写实风格的陈述——暮色的云层被撕开一道豁口,无数的熔金色光团裹着赤焰尾翼,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的醒目的痕迹,坠落而下。随着临近地面,火焰外层的熔壳开始剥落,露出内里暗褐色的石核,带着灼焦空气的温度,狠狠的砸进地面。
爆炸声不断的轰击着塞拉伦的耳膜,地面的焦土也腾起呛人的浓烟,强力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在看一场话剧,所有的声音、疼痛、恐惧都只是表演而已。但他终究还是被叫醒了,一颗灼热的石子擦着脸颊,从他的耳畔飞过。脸上温热的液体和疼痛感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塞拉伦艰难的爬起来,眯着眼睛瞧了瞧,他看见不少魔兽朝着某一个方向仓皇逃窜,玉石便踉踉跄跄跟着后面。直到体力耗尽,塞拉伦才像一个被剪断引线的布偶一样,滑稽的摔在地上,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再抬头,塞拉伦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的树林里,空气中没有刺鼻的硝烟,只有一丝湿木的清新。肺部传来的疼痛感在告诉他自己所处环境的真实。回过神后,塞拉伦慢慢爬起来,审视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天空高悬着一轮红色的圆月,除此之外,黑色的夜幕里再没有一颗星辰。丛林深处的黑暗浓稠,树干之间悬着几团幽绿的光斑,再加上忽远忽近的低嚎,让环境像一只恐怖的魔兽,它垂涎的口水滴落在地上,只等有猎物踏进它的陷阱。塞拉伦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了,他有预感,留下来很可能会遭遇危险,自己的位置可能是某个魔兽的狩猎地。借着月光,他找到了一条山路,看起来像是曾经有人类走过的,只是路上布满了荆棘。
血色月光泼洒在荆棘丛生的山道上,寂静的夜晚中,靴子陷入泥沼时发出“咕嘟”的声响,令人不适。当再一次被荆棘勾住裤子摔倒后,重新爬起的他,终于看清了一直藏于迷雾中的巨大阴影:一座突兀矗立在断崖边缘的古堡。这座古堡拥有哥特式的尖顶,如同一把尖刀似的刺破血月;古堡的外墙爬满了暗紫色的藤蔓,破败的窗户仿佛流淌着浑浊的微光。这座古堡让塞拉伦感到很不舒服,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不是他在盯着古堡,而是古堡在盯着他,就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窗后注视他,让他汗毛耸立。那些藤蔓的纹路像极了血管,他好像看到有粘稠的液体在藤茎间缓慢脉动。
“活物吗?”塞拉伦喃喃自语。
古堡周围歪斜生长着成片漆黑的树木,枝干蜿蜒扭曲成痉挛的手指状,干枯的树皮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当山风穿过孔洞时,发出的呜咽声好像是亡者的哀嚎。塞拉伦的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右手死死的攥着木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他希望这根木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但他的手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本该转身逃离的,“这是一个普通人的正常反应!”塞拉伦安慰自己。脚下传来的触感告诉他,自己似乎踩到了某些东西,是那紫色的藤蔓啊。塞拉伦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踏上了古堡的台阶,自己站在了古堡的大门前!“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因为距离非常靠近,他甚至能看到青铜门环上的恶魔浮雕对他咧开嘴,面容狰狞,獠牙间垂落的铜绿如同毒蛇凝固的毒液。
塞拉伦后颈汗毛倒竖,好像自己背后有极其危险的生物正在靠近,它似乎马上就要触碰到自己了!来不及多想,他从半掩的门缝钻进了古堡。当月光被彻底隔绝在外的瞬间,身后突然的关门声震得他一激灵。黑暗如潮水漫过全身,他背靠冰凉的大门滑坐在地,整个空间中,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胸膛炸裂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瞳孔终于适应黑暗时,塞拉伦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这可能也多亏了空气中传来的发霉的气味。在陌生的地方,熟悉气味的出现会让人安心。随着观察,他发现周围的地面铺满细碎的荧光苔藓。这些冷蓝色光点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勾勒出前方螺旋上升的阶梯,墙壁上的烛台自动燃起幽绿火焰。
他咽了咽口水,缓慢挪动着来到墙壁跟前,墙壁上的那些阴湿的石砖表面布满凸起的浮雕,当他眯起眼睛凑近时,发现整面墙竟是一幅跨越千年的史诗画卷。
最先跃入眼帘的是燃烧的群星:金甲女战士手持日轮长枪,将血海劈成两半;银甲女神高悬天际,月华织就的罗网正束缚着沸腾的血色漩涡。(塞拉伦的指尖划过战士盔甲上的裂痕,浮雕竟传来真实的灼热感。当看到血海中伸出无数婴儿手臂般的触须时,他触电般缩回手指,却好像在石壁上蹭到了某种温热的粘液。
随着壁画延伸,战斗愈发惨烈。月神的银发开始渗出血丝,太阳战士的盔甲爬满蛛网状裂纹。塞拉伦的呼吸变得急促,壁画中的血海竟在视野边缘蠕动。
最终画面定格在月蚀之夜:银袍女神化作万千光丝,与血祖的触须交织成茧。他的思绪穿越到了千年以前,他感受到了血海的愤怒与不甘,他感受到了月之女神的悲伤与决绝,他不知不觉跪坐下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壁画中垂落的月华丝线正顺着石砖缝隙爬上他的膝盖,而沉浸在悲壮史诗中的年轻人未曾察觉,身后浮雕里的血祖之眼,正在阴影中渗出猩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