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冠,在布满腐殖质的林间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土和清新树叶的味道。
贝兰斯特静静地潜伏在一棵巨大的橡树的枝干上,手中的长弓已经拉成了满月,箭镞闪烁着寒光。
几分钟后,一头年轻的雌鹿小心翼翼地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它低头啃食着鲜嫩的青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进入了猎人的射程。
贝兰斯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握弓的手纹丝不动。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当那头野鹿完全侧过身,露出它毫无防备的胁腹时——
“嗖!”
弓弦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羽箭如同一道闪电,精准地命中了野鹿的身体。
“呦——!”
野鹿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中箭后疯狂地向前窜去,试图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贝兰斯特并没有立刻追赶,他只是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去吧,斯基尼。”
随着他的指令,一条身形矫健、毛色纯黑的猎犬从他身后的草丛里猛地窜出,循着血迹,向着野鹿逃跑的方向穷追不舍。
贝兰斯特这才不紧不慢地背上长弓,跟了上去。
最终,他在一条清澈的溪流旁追上了猎物。
斯基尼正对着倒在溪水边的雄鹿狂吠不止,阻止它靠近水源。那头野鹿已经筋疲力尽,腹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着血,将清澈的溪水染红了一小片。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首,走上前,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它的痛苦。
雌鹿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
他将野鹿的尸体从溪水里拖出来,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用带来的绳索将其捆好,轻松地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对于他强壮的体格来说,这百来斤的重量算不上什么负担。
斯基尼兴奋地绕着他打转,不时地用头蹭着他的腿。
“干得好,伙计。”贝兰斯特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便背着猎物,向着隐秘据点的方向回返。
穿过一片茂密的松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在一片被高大树木环绕的山谷空地中,静静地立着一栋不起眼的木屋。
这便是他的据点,一个他亲手打造的、与世隔绝的居所。
小屋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得恰到好处,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小屋只有两层高,整体结构比较扁平,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在林中的显眼程度。房屋的基底是用从山涧里搬来的、大小不一的圆形石头垒砌而成,坚固而又能防潮。墙壁则是用粗壮的原木搭建,表面涂抹了厚厚的、用松脂和特殊草药混合而成的防腐涂料,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褐色。
屋檐上没有铺设瓦片,而是巧妙地铺放了一层厚厚的枯枝和落叶,既能隔热保暖,又能起到伪装的作用。
小屋的周围,被一圈用削尖的木桩制成的、半人高的简易栅栏围了起来,这主要是为了防止夜间野兽的侵扰。
院子里,能看到他日常生活的所有痕迹。
靠墙的地方,立着几个用作负重训练的石锁和一个用来练习剑术的木人桩,木桩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旁边是一个简易的武器架,上面挂着他的备用单手剑、几把手斧和一张备用猎弓。
另一侧的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锻造区,包括一个石砌的铁砧和几把大小不一的铁锤。闲暇时,他会在这里修补自己的武器和盔甲,或者打造一些简单的工具。
院子的另一边,有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马厩,里面养着一匹毛色油亮的棕色猎马,正悠闲地嚼着干草。马厩旁边,是一小片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菜园,里面种着一些土豆、卷心菜和胡萝卜。
菜园尽头,还有一个用石头和黏土砌成的简陋熏制房,此刻正冒着袅袅的青烟。
还有一个小小的、用桦树皮和木板搭建的狗窝,那是斯基尼的家。
他背着野鹿,走到院子中央,将其放在一个专门用来处理猎物的木架上。
他一边熟练地用匕首剥下鹿皮,分割鹿肉,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间木屋的来历。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刚刚结束骑士训练、怀揣着天真理想的年轻人。他在王庭四处游历,希望凭借自己的剑,锄强扶弱,赢得荣誉。
在一个偏远村镇的酒馆里,他遇到了一个惶恐不安的农民。
那个农民告诉他,他们世代居住的村庄“查克拉村”,被一群盘踞在附近山里的强盗霸占了。强盗们抢走了他们所有的粮食和牲畜,还掳走了村里好几个年轻的姑娘。
年轻的贝兰斯特听闻此事,义愤填膺。他几乎没有犹豫,当晚就单枪匹马地摸进了那个被强盗占据的村庄。
好在那群强盗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头目也不过是个有些蛮力的退役士兵。对于在老骑士手下经受过严酷训练的贝兰斯特来说,解决他们并不算太难。
一夜之间,盘踞在村庄里作威作福的十几个强盗,尽数被他斩于剑下。
消息传开后,当地的领主为了自己的脸面,只好假惺惺地出面,对贝兰斯特进行“嘉奖”。
“勇敢的霍克骑士,”那个肥得流油的男爵捏着鼻子,看着一身血污的贝兰斯特,“为了表彰你的英勇,我决定,将那片没人要的破山谷赐予你,作为你的采邑。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这也算是你应得的荣誉。”
贝兰斯特对那份所谓的“荣誉”嗤之以鼻,但他去那片山谷看过之后,却意外地喜欢上了那里的清静和隐秘。
于是,他接受了这份“赏赐”。
而那些被他解救的村民们,为了报答他的恩情,自发地组织起来,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帮他在这片山谷的树林深处,建起了这栋坚固而又隐蔽的木屋。
那时候的他,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带着心爱的塞西莉亚来到这里,远离王庭的喧嚣和阴谋,过上打猎、种菜的平静田园生活……
「如果……如果不是那件事,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贝兰斯特甩了甩头,将这些无用的思绪从脑海中驱散。他手中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鹿皮被完整地剥下,挂在一旁晾晒。内脏被取出,丢给了早已在一旁垂涎欲滴的芬里尔。鹿肉则被他分割成大小均匀的肉块。
剩余的则被他切成一条条,抹上盐和香料,挂进了熏制房,做成能长期保存的肉干。
他将最鲜嫩的一块鹿里脊肉用削尖的木棍串起来,放在篝火上翻烤。肉被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进火焰里,爆开一连串的火星。
肉烤好后,他自己没有动,而是先扯下一大块,扔给了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斯基尼。
“吃吧,今天的功臣。”
看着它大快朵颐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温和。
他自己则撕下一小块,慢慢地咀嚼着。简单的火烤和粗盐调味,却保留了鹿肉最原始的鲜美。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之后,他打来一桶清水,仔细地清洗了手上的血迹。
他去菜园里摘了几个土豆和一颗卷心菜,准备作为自己的晚餐。然后又走进马厩,给那匹陪伴了他多年的猎马添上了足量的草料和清水,还亲昵地拍了拍它的脖子。
“辛苦了,伙计。”
将所有的日常琐事处理完毕后,他站在院子中央,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抬头看了看天边那轮昏黄的月亮。
他站在木屋前,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宁静的时刻。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已经有段时间没去看看我那位‘尊贵的客人’了。」
他摸了摸下巴。
「不知道她饿了这么些天,学会了什么新把戏没有。骨头还像之前那么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