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周身的活体温热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冰冷、带着微弱空间涟漪的失重感。
苏璃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条滑腻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管道，高速穿梭。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穆希瑶紧紧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冰冷而稳固，是这扭曲旅程中唯一的“锚点”。
系统，导航！记录坐标！老子要记住这鬼地方以后好带清寒来拆迁！苏璃在意识里习惯性地咆哮。
“滋……空间坐标……无法解析……能量频谱……超出数据库上限……警告！检测到超维度空间迁跃……宿主生理结构稳定……但建议……闭眼……可能引发……空间认知紊乱导致呕吐……”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一种认命的麻木。
“吐你个头！老子现在……呕——！”
苏璃的豪言壮语被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打断。
并非生理性的晕眩，而是感官对这片纯粹混乱的、违背所有物理定律的“通道”所产生的本能排斥！
他紧闭双眼，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无数破碎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幻影疯狂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中的一瞬。
脚下一实。
一种冰凉、坚硬、带着奇异纹理的触感传来。同时，喧嚣声如同潮水般涌入耳中——不是人类城市的车水马龙，而是无数种难以名状的、或尖锐、或低沉、或嘶哑、或嗡鸣的异界之音，混杂着某种宏大而低沉的、仿佛星球脉动般的背景音。
苏璃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缓缓睁开眼。
然后，他彻底僵住了。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血肉地狱般的疯狂景象。
这是一座……城市。
一座建立在无法形容的、巨大无朋的暗色晶簇与蠕动生物质结合体之上的城市！
建筑并非砖石钢铁，而是由扭曲盘结的、散发着幽绿或暗紫磷光的巨大骨骼、流淌着熔岩般橙红液体的半透明管道、以及覆盖着蠕动苔藓或坚硬甲壳的活体结构构成。
街道并非平坦，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缓慢起伏搏动的肉质平台和覆盖着粘滑菌毯的晶石小径组成。
川流不息的“行人”更是让苏璃的SAN值疯狂下跌：
下半身是粗壮触手、上半身却长着类人躯干和昆虫复眼的生物，迈着沉重的步伐，触手吸盘在肉质平台上留下湿漉漉的印记。
完全由蠕动内脏和闪烁神经束组成的“肉团”，依靠喷出压缩气体在低空滑行。
甚至还有少数形态接近人形，但皮肤覆盖着细密鳞片或流淌着金属光泽，瞳孔闪烁着非人光芒的“居民”。
“欢迎来到‘回响之都’，苏璃。” 穆希瑶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丝回到家园的慵懒和掌控一切的从容。
“深渊的第一站，也是我们‘同胞’在物质界边缘建立的前哨。”
她自然地牵起苏璃的手。苏璃下意识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对方冰冷的手指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扣住。
他低头，看到自己白皙的手在周围那些扭曲怪诞的背景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和谐。
颈后的冰纹微微发热，似乎在呼应着这片空间弥漫的、同源的冰冷能量。
“同……胞？” 苏璃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到一个由无数眼球镶嵌在肉球上的“摊贩”，正用几十条触手灵活地摆弄着一些散发恶臭的、跳动着的“肉块商品”，几个形态各异的“顾客”正在用难以理解的方式“交流”和“交易”。这里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冲击着他残存的人类认知。
“当然。”
穆希瑶拉着他，如同一位贵族小姐带着她新得的宠物，优雅地穿行在这片疯狂而有序的街道上。
那些形态可怖的“居民”见到她，纷纷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行礼”——有的触手蜷缩，有的幽影凝聚低头，有的内脏肉团发出特定的频率波动。
敬畏，清晰可见。
“外神并非无序的毁灭者，苏璃。”
穆希瑶的声音平静地解释着，如同在陈述一个简单的常识。
“我们拥有自己的社会结构、生存法则和……追求。混沌是本质，但混沌中亦可诞生秩序，正如深海之中亦有洋流与巢穴。”
她指向远处一座最为宏伟、如同由无数巨大脊椎骨盘旋而上构成的尖塔状建筑，塔尖没入上方翻滚的、如同活体星云般的暗紫色“天穹”之中。
“‘群星之塔’，回响之都的议会所在。维系着这片区域的‘规则’，协调资源，制定……向物质界渗透的计划。”
苏璃的心沉了下去。“渗透……计划？”
“是的。” 穆希瑶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淬毒的猫眼石眼眸直视着苏璃，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
“我们所处的这片‘深渊回响’，不过是物质宇宙这片‘浅滩’边缘的礁石。
真正的‘深海’，是那些沉睡在宇宙之外、维度之上的伟大存在所栖息的‘幻梦境’。”
“我，以及这座城市的‘同胞’们，” 穆希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就是伟大的先驱与凿壁者。我们的使命，就是找到物质界规则的薄弱点，凿开缝隙，接引‘深海’的潮汐！让‘真实’降临！让万物在混沌与疯狂中获得……新生！”
苏璃看着穆希瑶眼中燃烧的、非人的狂热，再看着周围这座在疯狂中井然有序运行的城市，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彻底淹没了他。
他明白了。
他回不去了。
不是因为他变成了“类人型外神眷属”，也不是因为穆希瑶的囚禁。
而是因为，从他接受了那“归墟之种”的力量，被改造成这具新躯壳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为了这片“深海”的一部分，成为了这疯狂“真实”的延伸！
他的力量本质，他的存在根基，都与这片深渊回响同源共振！调查会？顾清寒？在“群星归位”、“真实降临”的宏大图景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背叛的不仅仅是顾清寒和调查会，他背叛的是整个他所认知的、属于“人类”的现实！他是叛徒，是带路党，是钉在人类文明棺材板上的……一颗闪耀着幽蓝冰纹的钉子！
“所以……”
苏璃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嘲的轻笑，“我这个‘宠物’兼‘艺术品’，也是你‘凿壁’计划的一部分？用我的‘归墟冻寂’去冻结人类世界的规则壁垒？”
穆希瑶的指尖抚上苏璃颈后那搏动着的冰纹，动作带着一丝怜爱，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你的力量很特别，苏璃。它源于‘深海’，却带着‘归墟’的印记。它既能冻结‘真实’的污染扩散，也能……冻结阻碍‘真实’降临的规则壁垒。你是独一无二的钥匙。”
她凑近苏璃的耳边，冰冷的吐息如同宣告最终判决：
“忘记那个叫顾清寒的女人，忘记调查会，忘记你曾经作为‘人’的一切。这里，深渊回响，才是你唯一的归处。和我一起，拥抱即将到来的‘真实’吧。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荣耀。”
苏璃沉默着，淡蓝色的眼眸倒映着这座疯狂而宏伟的异界都市，倒映着穆希瑶那张充满非人魅力的绝美脸庞。
颈后的冰纹无声地搏动，散发着幽蓝的微光，仿佛在应和着这片深渊的回响。
他忽然笑了，笑容妖异而妩媚，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宿命？荣耀？”
他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自己一缕蓝白色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慵懒的、近乎自毁的颓废美感。
“听起来……可真够烂俗的。”
他抬起眼，看向穆希瑶，眼神清澈得如同冻结的寒潭，却又深不见底。
“不过，既然没得选……” 苏璃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丝玩味的轻佻，“那就让我看看，您这位‘先驱’大人，打算怎么‘使用’我这把钥匙呢？。”
“到底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还是......作为大人你排解欲望的床上工具......”
“我一定会学习更多动作来取悦你的......我的钱.....”
苏璃忽然起身，轻抚上穆希瑶的肩膀，贴近耳朵，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带着万千情愫勾人夺魄：“......主人......”
他能感受到穆希瑶对他所产生的欲望，所以做为之前这么粗暴对自己的惩罚，稍微让她欲火焚身一下吧。
少年体香充斥着鼻腔 即便知道苏璃是故意为之，穆希瑶心脏还是不自觉的为之一颤。
这小狐狸精......有机会肯定要好好收拾他！
她心中默默给苏璃记上一笔。
看到穆希瑶的反应，苏璃嘴上扬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那点名为“苏璃”的、永不低头的恶劣与算计，在深渊的磷光下，悄然蛰伏。
系统在他的意识深处，默默地、持续地闪烁着代表“高危污染”与“不可逆异化”的猩红警报，却连一句“建议”都不敢再提。
深渊的低语在城市的脉搏中回响，新的剧目，已在无归之路上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