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寒睁开眼时,舱室里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空气和一片狼藉的床铺。
没有温存,没有告别,甚至连一丝属于苏璃的体温都没有留下。
仿佛昨夜那场混乱、炽热、带着绝望意味的交缠,只是她在精神重压和身体创伤下产生的一场荒诞幻梦。
但身体的酸痛,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鸢尾花香混合着情欲的气息,还有床单上那几抹刺眼的、干涸的暗红……都在冰冷地宣告着:那不是梦。
她猛地坐起身,冰蓝色的长发滑落肩头,露出颈侧几处暧昧的红痕。环顾四周,狭小的空间里,确实没有了那个蓝白长发的少年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洞感瞬间攫住了心脏,冰冷而沉重。
“苏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死寂的舱室里响起,旋即被冰冷的金属墙壁吞没,没有任何回应。
“滴!检测到目标‘苏璃’生命信号:已远离‘破浪者号’!距离:超出探测范围!移动轨迹:指向‘深渊回响’坐标!系统温馨提示:您的‘快乐二人时光(船震限定版)’体验卡已到期,如需续费,请充值深渊能量或献祭灵魂~”
系统的电子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欠揍的欢快。
走了……
他真的走了。
带着她昨夜失控时给予的、混杂着爱欲与绝望的印记,也带着她冰封的心防上,那被强行撕开、此刻正汩汩流血的裂痕,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那片永恒的黑暗。
“呵……”顾清寒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自嘲的冷笑。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被抛弃的愤怒?被愚弄的屈辱?还是……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痛苦与失落?
昨夜他那主动的、近乎献祭般的姿态,那些魅惑的话语,那些滚烫的泪水……原来都只是为了这场体面的告别?一场用身体偿还、然后彻底划清界限的……永诀?
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蚀骨的酸涩,如同失控的寒潮,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放在床沿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身下的金属床架在她无意识散发的寒气下,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闪烁着符文的蓝白色坚冰!
“苏!璃!”顾清寒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渊中挤出,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怒意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痛楚!她周身涌动的半步S级威压再也无法控制,如同狂暴的冰风暴般轰然爆发!
“轰——!!!”
整个狭小的军官休息舱如同被投入了极寒炼狱!恐怖的寒气瞬间充斥了每一寸空间!金属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厚厚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增厚!
舱壁上的应急灯、金属管道、甚至散落的衣物,都在瞬间被冻结、覆盖!空气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那张承载了昨夜疯狂的床铺,连同上面残留的暧昧痕迹,在极致冰寒的规则之力下,瞬间化为一座巨大、晶莹、散发着绝对死寂的——冰棺!
冰棺内部,床单的褶皱、凌乱的痕迹,甚至那几抹刺目的暗红,都被永恒地凝固在剔透的蓝白色坚冰之中,形成一幅诡异而残酷的“永恒”画面。
顾清寒站在冰棺前,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比万载玄冰更冷的气息。她看着冰棺里被冻结的昨夜,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暴风雪。
信任?爱恋?最后一丝妄念?
在这一刻,连同这承载了最后温存的囚笼,被她亲手……彻底冰封!
“滴!检测到超规格冰系能量爆发!环境温度:接近绝对零度!警告!宿主财产(破船一艘)正在遭受不可逆损毁!系统温馨提示:顾队长,气大伤身,船坏了咱就真得游回去了……”
系统的警报在顾清寒混乱的意识边缘响起,如同蚊蚋。
深渊回响,“群星之塔”投射下的瑰丽光晕中。
穆希瑶慵懒地斜倚在由暗红能量流构成的王座上,指尖缠绕着一缕幽蓝的、如同凝固星光的能量丝线。她闭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餍足而危险的弧度。她在“看”,透过那无形的丝线,感受着“钥匙”的回归。
“唔……小猫咪终于舍得回来了?”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慵懒的磁性,如同情人间的低语,“看来,物质界的小把戏,终究玩腻了呢……”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苏璃正以一种稳定的速度,穿越物质界与深渊回响之间的维度罅隙,朝着她的坐标靠近。那缕连接着他们灵魂的丝线,传递着他虚弱但依旧存在的生命信号,以及……那“归墟冰种”熟悉的搏动。
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残留的、属于深渊的冰冷气息,如同归家的标记。这让她的心情颇为愉悦。玩够了,就该回家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调动力量,为她的“钥匙”开启一道更舒适的接引门户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烧红烙铁般刺鼻的“异味”,顺着那灵魂丝线,蛮横地闯入了她的感知领域!
那是什么?!
穆希瑶慵懒的神情瞬间凝固!她那双淬毒的猫眼石眼眸猛地睁开,爆发出摄人心魄的、非人的诡光!她坐直了身体,指尖缠绕的幽蓝丝线瞬间绷紧!
她集中起伊德海拉本源那浩瀚无垠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定那缕“异味”的来源——苏璃的灵魂深处,那与她同源的“归墟冰种”烙印周围!
那味道……并非深渊的腐朽或归墟的死寂!
而是……一种鲜活、温热、带着脆弱生命气息的……人类规则之力的残留!纯净、冰冷,带着一种令她极端厌恶的“秩序”感!像是不小心滴落在纯黑丝绸上的一滴刺眼白漆!更让她无法容忍的是,这股残留的力量气息,竟然……与苏璃的灵魂发生了短暂的、深层次的交融!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污染”印记!
是顾清寒!
是那个物质界的蝼蚁!那个她视为玩物的调查会队长!
她的“钥匙”……她独一无二的、被打上深渊烙印的完美藏品……竟然被那个低贱的人类女人……触碰了灵魂?!留下了她的规则印记?!
“呵……”穆希瑶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声音不再慵懒,而是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渣,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好……很好……”
她指尖缠绕的幽蓝丝线骤然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极度不祥的气息!整个瑰丽宏伟的殿堂,随着她情绪的剧变而瞬间扭曲!
穹顶流淌的星河能量流发出尖锐的悲鸣,由柔和的蓝紫色瞬间转为翻滚沸腾的污秽暗红!墙壁上那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晶簇,如同被无形的手强行扭曲,生长出尖锐狰狞的骨刺,流淌下粘稠的黑色脓液!地面温润的肉质层剧烈抽搐、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恶臭!
一股源自旧日支配者本源的、足以冻结时空、湮灭灵魂的恐怖怒意,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侍立在一旁、形态各异的深渊眷属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我的小猫咪……”穆希瑶缓缓站起身,暗红丝绒长裙无风自动,如同流淌的血河。她那双淬毒的猫眼石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混合着滔天妒火与冰冷杀意的幽暗火焰,死死“盯”着苏璃归来的方向,声音轻柔得如同恶魔的叹息,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至绝对零度以下。
“看来,是主人我……太纵容你了。”
“让你忘了,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甚至……灵魂最微小的震颤……”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炸裂!
“都只该烙着我的印记!”
“既然你让她留下了不该留的东西……”穆希瑶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扭曲、亵渎的弧度,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如同来自深渊最深处的诅咒,“那主人我……就只好亲手,帮你……”
“……彻!底!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