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收回目光，低头，在她那本该死的观察笔记上，又添了一行字。
【观察对象具备独立行动倾向，脱离视线后能量场出现微弱但性质不明的波动。需加强观察力度。】
米娅感觉快要窒息了。
她需要大量金钱，尽快变成她能自由呼吸的空气。
要一个正当的，能摆在台面上的，可持续的收入来源。
第二天，米娅主动提出要去冒险者公会。
伊芙琳想起了哥布林那颗蛋，那头金色的泡面卷。
“可以。”
伊芙琳点头，合上了笔记。
“任务的选择，必须由我评估。所有过程，必须被完整记录。”
王都的冒险者公会，比枫叶镇的气派太多。
巨大的穹顶，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任务板是一整面墙，上面用魔法水晶投射着滚动的任务信息。
来来往往的冒险者，装备精良，气息强大。
米娅在任务墙前站定。
【剿灭城西食尸鬼巢穴】、【护送贵族前往风语森林】、【猎杀双足飞龙】……
这些任务，报酬丰厚，也很引人注目。
最终，目光落在角落，无人问津的任务上。
【调查魔法师协会三号植物园的‘哭泣藤’异变现象。要求：对植物学或稀有魔法有独到见解者。报酬：30金币。】
植物，听起来安全。
报酬不低。
最关键的是，稀有罕见魔法，听起来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就这个。”
米娅指向那条任务。
伊芙琳审视着任务描述，眉头微皱。
魔法师协会。
一个她不愿过多打交道的地方。
那群人，对知识的探求，和她一样偏执。
他们追求的是解构，是原理，是世间万物的运行法则。
而她，追求的是“真理”本身。
“可以。”
植物的异变，听起来确实在可控范围内。
莉莉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一行三人，走向了位于王都东区的魔法师协会。
魔法师协会，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白色尖塔。
塔身铭刻着无数流光的符文，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魔力元素。
三号植物园，是一座巨大的水晶温室。
阳光透过穹顶，洒在各种奇花异草上，流光溢彩。
一个穿着精致白色法师袍，戴着金边眼镜的女人，正站在温室中央，用一根水晶长杖，轻轻敲击着一株不断发出呜咽声的藤蔓。
那藤蔓通体漆黑，叶片上凝结着露珠般的液体，不断滴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悲鸣。
女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她很高，甚至比伊芙琳还要高挑几分。
一头银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
脸庞白皙，五官精致，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紫色眼眸，锐利得像鹰。
在她眼中，万事万物，都只是一组等待被分析的数据。
“冒险者？”
艾丽西亚的声音，清冷，悦耳，像冰块在水晶杯里碰撞。
“我是艾丽西亚，这次任务的发布者。”
她的目光，扫过伊芙琳，在她圣殿骑士的装束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轻蔑。
又扫过莉莉，在小牧师毛茸茸的犬耳上多看了一眼。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米娅身上。
落在了米娅那头极其不协调的，金色泡面卷上。
艾丽西亚的眉头，第一次挑了起来。
“有趣的能量形态。”
她推了推眼镜，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非魔力构筑，非神术加持，更像是……一种生命形态的底层规则被强行扭曲后，产生的具象化表现。”
米娅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个女人，只看了一眼，就说出了最接近真相的本质。
“伊芙琳·晨曦。”
伊芙琳上前一步，报上自己的名字，强大的圣光气息，有意无意地散发出来，形成一种对峙。
“圣光裁决所，第七小队队长。”
“裁决所？”
艾丽西亚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学者对莽夫的嘲弄。
“原来是你们。怎么，你们打算用圣光，把这株可怜的植物‘审判’掉吗？”
莉莉小声反驳：“它只是生病了。”
“生病？”
艾丽西亚看向那株哭泣藤。
“不，小牧师，你错了。”
“它不是生病，它是在‘进化’。”
她用水晶杖，指向藤蔓的根部。
那里，土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结晶化。
“生命形态，正在从植物，向一种半植物半矿物的未知形态迁跃。‘哭泣’，只是能量转换过程中，逸散出的声波而已。”
艾丽西亚看向米娅。
“你，有什么办法？”
伊芙琳的圣光，对这种内部的生命形态转变，毫无用处。
莉莉的治疗神术，只会加速它的异变。
米娅深吸一口气。
自己必须出手了。
她走到哭泣藤前，蹲下身。
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结晶化的土壤。
一丝微弱的蛊力，顺着指尖，探入其中。
混乱。
狂暴。
一种纯粹的，想要生长，想要吞噬一切的原始欲望。
这东西，用普通的力量，怕是压不住。
要出重拳。
只是……强行激发目标的生命潜能，让枯木逢春，让死地复生。
其副作用，同样霸道。
绿光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下一秒。
哭泣藤悲鸣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通体漆黑的藤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色，转为一种充满生命力的翠绿。
叶片上的“泪珠”消失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在藤蔓上悄然绽放。
温室里，弥漫开一股清新的花香。
异变，被中止了。
准确说，是被“修正”了。
米娅僵在原地。
副作用，尽管来吧！
不管是头上长犄角，还是屁股长尾巴，她都认了。
莉莉张大嘴，眼里全是小星星。
伊芙琳瞳孔收缩。又是这种力量。
不是审判驱逐，是引导新生。
艾丽西亚，没有惊叹，没有敬畏。
只是死死盯着那恢复正常的藤蔓。
“不依靠任何元素共鸣……直接在底层逻辑上，篡改了生命编码……”
她喃喃自语。
“这……这才是‘真理’！”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米娅，那眼神，像饿了十天的狼，看到了一块最鲜嫩的肉。
米娅被看得头皮发麻。
她刚站起身。
“操！”
一个字，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蹦了出来。
这不是她想说的！是身体本能反应！
所有人愣住了。
三个人的目光死死盯着米娅。
温室里，死一般寂静。
“轰隆——！”
一声巨响打破了沉默。
众人头顶，那巨大的水晶穹顶，完好无损。
声音，来自外面。
一个法师学徒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
“艾丽西亚导师！不好了！”
“协会的元素池……元素池……它、它自己炸了！”
艾丽西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元素池，是整个魔法师协会的能量心脏，储存着海量的魔力。
它炸了？
这损失，无法估量！
米娅终于知道，这次的副作用是什么了。
【言出法随（仅粗话）】。
这次，丸辣。
这绝对是天价账单。
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我…去！”
再次，吐出两字。
“轰隆——！！”
又一声巨响，比刚才的更猛烈。
整个尖塔，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那个学徒，哭得更大声了。
“炼金实验室……也、也炸了！”
米娅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绝望地捂住自己的嘴。
纤手不受控制地，用一种极其流畅优美的姿势，对着艾丽西亚，比出了一个国际通用的友好手势。
外面一片吵闹，这里死一般安静。
艾丽西亚看着米娅，看向她那根笔直的中指。
没有愤怒。
她镜片后的紫眸，亮得像两颗超新星。
“以太扰动……因果律武器……声控模组……精神指令……”
她嘴里吐出一连串米娅听不懂的名词。
她一步一步，走向米娅，脸上，是混杂着狂喜与痴迷的，扭曲的笑容。
“奇迹。”
“你，是一个行走的奇迹。”
她伸出手，不是要攻击米娅，而是轻轻握住了米娅那根还竖着的中指。
“元素池和实验室的损失，大概在八十万金币左右。”
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
“我替你付了。”
她凑到米娅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得米娅浑身汗毛倒竖。
“从今天起，你，连同你的每一个能力，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属于我了。”
“我的…专属研究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