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露出的肌肤透着暗黄色,面颊比起偏瘦的林诗琪还要再瘦上许多。
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像是只枯骨嶙峋的小狗。
可归根到底,不是她养着的。
目光并未在有福身上停留太久,林诗琪轻车熟路的打开供销社大门,不一会又重新走了出来。
“可不许跟小龙几个说我给你们糖了哦,不然下回就不给你们发了。”
林诗琪随手从罐子里拿几块糖,打发走欢呼的扁蛋几个。
对于蹲在原地的有福,年轻女人熟视无睹。
跟没看到店门口有个人似的,照常营业等待着清晨第一波客人到来。
早上供销社的黄金时间段,是由购买杂物的妇人们撑起来的。
家里缺盐少醋的妇人,或是使唤闲着的小孩,或是自己匆匆赶来记在账上。
今天比较特别。
因为顺带着,连有福的事都白给交易了过来。
村里情报部门的资料储备和准确度都高的可怕,在三言两语间拼凑出一个家庭的故事。
大概十几年前前。
有福母亲跟一个男人私奔不久,就挺个大肚子悄摸回了娘家。
刚开始村里人也不知道这回事,只是背地里暗自猜测老两口这段时间怎么不爱出门。
闲言碎语,一直到有福母亲临产前一个月左右。
因为羊水比预期的要早破了不少,着急忙慌去请人接生的老头子,摸着天黑就去了隔壁村子。
乡下夜路在月光照耀下还算清晰,更何况他几乎走了一辈子这条并不长的路。
于是老头子就这样赤着脚,匆匆踏上了他最后一次的行程。
拐角处疾驰的车像是压过一杆高瘦的苞米,轻松将他掀飞到了田里。
等到遗体被人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黝黑肤色与凄白寒霜,路边被抛下不知几手的面包车。
几幅场景交织在一起,像是场噩梦,突然降临到有福一家。
本就捉襟见肘的生活,在失去家中顶梁柱后,几乎是雪上加霜。
老太太驼着的腰再次往下压了压,虚弱的女人拖着身子在田间与屋里忙前忙后。
最后,余下三座竖立在田里的矮土堆,和一个半拉大的孩子。
有福有福,名字在嘴里咀嚼半天,只尝出来了苦。
买东西的大娘说完,林诗琪没有再继续追问细节,整个屋子就只剩下风扇呜呜呜卖力工作的声音。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年轻女人撑着脑袋,目光发散到一处空白墙壁又收回。
重复几次后,她才颇为烦躁的搓搓脑袋,站起身收拾起自己的小屋子。
书是看不下去了,不如趁着打扫下卫生,整理整理货架。
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吃完饭大家都在自己家休息凉快。
所以一直到林诗琪干完,都再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她的工作。
把地上最后一道扫不净的灰痕扫开,馒头配凉菜吃腻了得她,中午干脆泡了包面当做午饭。
要被那几个孩子看到,肯定要羡慕死。
盯着盖在碗上的塑料包装袋,林诗琪愣着神,思绪万千。
不知过了多久,林诗琪长长叹口气,拿开压在上面的筷子,将软乎乎的面和调料搅开。
“呲溜。”
即使是在炎热夏天,热腾腾的面依旧蒸蒸日上,在空中飘散着诱人的白气。
有福捧着碗缩在墙角,短袖上的美羊羊跟着主人一起抬头,一眨不眨的看向叽里呱啦说些什么的女人。
“刚好有箱泡面快过期了,不吃也是浪费,给你也泡了一碗。”
林诗琪表情僵硬,嘴上的话不知道是说给哪个傻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