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位于城郊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顶层。当林悦的车终于停下时，宁雨晴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不仅是由于逃亡的肾上腺素，更因为楚暮雪此刻正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令人疼痛。
“到了。”林悦熄火，转头看向后座，“这里很安全，至少暂时是。我已经通知了值得信任的律师，明天会有人联系你们。”
楚暮雪点点头，动作有些僵硬地推开车门。夜风拂过她散乱的发丝，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锋利。“谢谢你，悦姐。”
宁雨晴从未听过楚暮雪用这种语气说话—柔软中带着一丝依赖。林悦似乎也注意到了，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但很快恢复常态。
“别急着谢我。”林悦从手套箱取出一个小型医疗箱递给宁雨晴，“先处理一下她的伤。我明天中午会带补给品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别开灯，别靠近窗户，有任何异常立刻打紧急号码。”
宁雨晴接过医疗箱，突然意识到林悦说的是“她的伤”——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这才发现黑色礼服袖口已经被血浸透了一片。什么时候受的伤?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走吧。”楚暮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手指轻轻搭上宁雨晴的后腰，引导她走向公寓入口。
电梯老旧，上行时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狭小空间里，宁雨晴能闻到楚暮雪身上淡淡的香气被汗水和尘土覆盖，混合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偷瞄身旁的女孩——楚暮雪正盯着电梯数字，下颌线条紧绷，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可能是逃跑时被树枝刮伤的。
“别看。”楚暮雪突然说，却没有转头，“我现在一定很狼狈。”
宁雨晴摇头，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不，你...很美。”
楚暮雪终于转过脸来，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电梯里呈现出近乎金色的光泽。她想说什么，却被“叮”的一声打断——电梯到了。
公寓比想象中宽敞，但家具简单到近乎简陋。林悦显然提前来准备过，客厅的小桌上摆着面包、瓶装水和几盒即食食品，沙发已经拉开成床，铺着干净的床单。
楚暮雪锁好门，立刻拉上所有窗帘，然后转向宁雨晴：“脱掉。”
“什...什么?“宁雨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的外套。”楚暮雪指了指她被血染红的袖子，“需要处理伤口。”
宁雨晴这才反应过来，笨拙地试图脱下已经半破的黑色小礼服。左臂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伤口和布料黏在了一起。
“别动。”楚暮雪皱眉上前，从医疗箱取出剪刀，小心地沿着袖口剪开，“转身。”
宁雨晴乖乖转身，感觉到楚暮雪的手指轻触她的肩膀，将破碎的布料慢慢剥离。一阵刺痛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忍着点。”楚暮雪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拂过宁雨晴的颈侧：“伤口里有玻璃渣。”
宁雨晴咬住下唇，感受着楚暮雪的动作—出人意料的熟练。剪刀的冰凉，镊子的精准，消毒棉的刺痛，然后是药膏的清凉..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倒像是受过专业训练。
“你..很擅长这个？”宁雨晴试图分散注意力。
楚暮雪的动作顿了一下：“我父亲认为...贵族应该掌握各种技能，包括基础医疗。”她的声音平淡，但宁雨晴能听出其中隐藏的什么：“尤其是处理...意外伤害。”
宁雨晴想起那些在楚暮雪身上见过的伤痕——手腕上的割伤，锁骨下的疤痕...所谓的“意外伤害”恐怕另有隐情。
绷带缠绕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楚暮雪的手指偶尔擦过宁雨晴的皮肤，触感微凉却让人莫名安心。
“好了。”楚暮雪最后固定好绷带，退后一步：“伤口不深，但明天最好换个敷料。”
宁雨晴转身，这才注意到楚暮雪自己的状况——银色的礼服裙下摆已经撕破，裸露的膝盖上有几处擦伤，右手腕微微发红，可能是拉绳索时磨的。
“轮到你了。”宁雨晴拿起医疗箱：“坐下。”楚暮雪似乎想拒绝，但最终沉默地坐在了沙发床边。宁雨晴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清理她膝盖上的伤口。楚暮雪的皮肤在月光下白得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淡青色的血管。
“疼吗?”宁雨晴轻声问，指尖轻触楚暮雪小腿上一处淤青。
楚暮雪摇头，黑发散落在肩头，遮住了半边脸：“不算什么。”
宁雨晴抬头，正对上楚暮雪俯视的目光。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从未有人见过的楚暮雪—褪去所有防备和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脆弱与疲惫。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将楚暮雪脸颊旁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楚暮雪没有躲开，但睫毛微微颤动：“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楚暮雪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本可以..过普通的生活。”
宁雨晴停下动作，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系统任务?最初确实如此。但现在...
“因为...”她鼓起勇气直视楚暮雪的眼睛：“因为我喜欢你。不只是想救你，而是...想和你在一起。即使没有那些危险和秘密。”
[系统提示：情感变量确认。目标人物心理防线降低，救赎进度提升至90%。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流，系统开始扫描...]
楚暮雪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垂下眼帘：“我不值得。”她抬起左手，腕部内侧的伤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我父亲说得对，楚家的血里带着疯狂。你看到了，我连自己都...”
宁雨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拇指摩挲着那些伤痕：“这些不是疯狂，是生存的证明。”她将楚暮雪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而且...我喜欢的不只是你的完美，更是你的全部。包括那些伤痕，包括你的倔强和脆弱。”
楚暮雪的手指在宁雨晴脸上微微颤抖，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宁雨晴惊讶地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楚暮雪哭。
“我母亲...”楚暮雪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她也是这样。总是温柔地对待我的伤口...”她抬起另一只手，展示那枚现在戴在宁雨晴手指上的银戒指，“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那天...她把它塞给我，然后让我躲进衣柜，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宁雨晴屏住呼吸，不敢打断。楚暮雪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母亲去世的细节。
“我听到了争吵，然后是一声闷响....”楚暮雪的目光穿过宁雨晴，看向某个遥远的点，“等我出来时，母亲躺在书房地上，手腕..手腕被割开。但姿势不对，刀也不在她手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父亲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湿毛巾。”
宁雨晴的心揪成一团。这和她从资料中看到的一致——楚夫人的死绝非自杀。
“他告诉我母亲是自杀的，因为太脆弱。”楚暮雪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得宁雨晴有些疼，“他说楚家的人不能脆弱，否则就会像她一样...消失。”
“疼...”宁雨晴小声提醒。
楚暮雪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看到宁雨晴脸上浅浅的红痕，眼中瞬间闪过恐慌：“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你看，我就是这样...我会伤害你...”
宁雨晴没有退缩，反而向前倾身，轻轻拥抱住颤抖的楚暮雪：“不，你不会。你刚才只是情绪激动。看，你现在就在控制自己，不是吗?”
楚暮雪僵在宁雨晴的怀抱中，像只受惊的小兽。慢慢地，她的呼吸平稳下来，双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宁雨晴。
“我不知道...该怎么正常地爱一个人。”楚暮雪的声音闷在宁雨晴肩头，“我只会...占有和破坏。”
宁雨晴轻抚她的后背：“那就学习。我们一起学习。”
[系统异常：检测到目标人物深层记忆封锁。救赎进度修正为88%。新任务提示：寻找“七月二十一日”的真相。警告：系统遭受干扰...］
宁雨晴皱眉。七月二十一日?那不是楚夫人去世的日期吗?系统似乎发现了什么它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一声轻微的“咔嗒”打断了她的思绪。声音很轻，但楚暮雪立刻警觉地抬头：“窗户。”两人屏息凝神。几秒钟后，又是一声——像是小石子击中玻璃的声响。
楚暮雪无声地起身，从医疗箱中取出手术剪刀握在手中，示意宁雨晴躲到墙角。她自己则贴着墙靠近窗户，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窗帘缝隙向外看。
宁雨晴紧张地观察着楚暮雪的背影。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肩线，持剪刀的姿势专业得令人心惊——这绝不是临时起意的防卫，而是经过训练的姿态。
楚暮雪突然放松下来：“只是树枝。”她放下剪刀，“老建筑的窗框有些松动。”
宁雨晴长舒一口气，但心底升起一丝违和感——刚才的声音真的只是树枝吗?
楚暮雪回到沙发床边坐下，看起来疲惫不堪：“我们应该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宁雨晴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一个实际问题：“只有一张床...”
“你睡床。”楚暮雪不假思索地说：“我守夜。”
“不行!你也需要休息。”宁雨晴咬了咬唇：“床...足够两个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楚暮雪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最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们和衣而卧，中间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宁雨晴侧身躺着，能闻到楚暮雪身上淡淡的药水味和本来的冷香。背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以为楚暮雪已经睡着了，直到一个声音突然打破黑暗：
“雨晴。”
“嗯?”
“如果...如果明天我们被找到了。你要立刻离开，不要管我。”
宁雨晴转身面对楚暮雪：“不可能。”
“我是认真的。”楚暮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南宫家不会放过我，但你没有必要卷入更深。我留了后路——林悦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宁雨晴在黑暗中摸索到楚暮雪的手，紧紧握住：“我们说好了一起面对的，记得吗?”楚暮雪没有回答，但手指回握住宁雨晴的，力道大得几乎疼痛。
窗外，一辆没有牌照的摩托车静静停在街对面。骑手抬头望着公寓唯一没有拉紧窗帘的窗户，头盔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
［目标确认。等待进一步指示。］
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的手腕——上面纹着一个微小的字母“E”，与南宫烈袖扣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