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十節 雪盡春生

作者:幸運之星降臨人間 更新时间:2025/12/17 20:30:01 字数:5750

第五章 第十節 雪盡春生

聖樹分裂的第七日,暴雪停了。

玉龍雪山之巔,兩棵背向而立的樹之間,積雪深及腰際。左邊的霜白樹身流轉著凜冽寒光,枝椏間凝結的冰晶在晨光下折射出七彩;右邊的幽暗樹身沉寂如夜,根系滲出的黑水在雪地上蝕出蜿蜒的溝壑,溝壑邊緣卻又詭異地冒出點點新綠。

山腳守心祠內,老漕官帶領數百百姓已跪了七日七夜。炭盆裡的香灰積了厚厚一層,每個人的膝蓋都磨破了,卻無人起身。他們在等一個答案聖樹為何裂開?守護者去了哪裡?

黎明時分,祠堂的窗欞突然透進兩道迥異的光:一道霜白如劍,一道幽暗如淵。光芒在祠堂正中交匯,竟凝成了一幅流動的畫卷,畫卷裡,是兩棵樹的根系在地下深處的景象。

那些根鬚依然緊緊纏繞,甚至比分裂前纏得更緊。霜白的根與幽暗的根彼此糾葛,在土壤深處編織成一張複雜到極致的網。網的每一個節點都在搏動,像心臟,像呼吸。更奇異的是,根鬚交纏處,正在生長出一種全新的物質:非冰非木,非光非暗,而是一種溫潤如玉的乳白色膠質,散發著柔和的生命氣息。

「這是……」老漕官顫巍巍地伸手,想要觸碰畫卷中的影像。指尖觸及的瞬間,一股溫暖的意念流入腦海:

「母種已亂,滲透暫止。然危機未除,噬靈將至。」

「吾等裂身為二,一守光,一鎮暗。光暗相衝,可亂天機,可惑外敵。」

「江南萬民,當自強不息。心網不散,則根基不毀。」

畫卷隨即消散,化作兩道流光,一道射入老漕官眉心,一道沒入祠堂的地面。

老漕官渾身一震,腦中憑空多了一段複雜的口訣,那是操控心網殘餘力量的方法。而祠堂地面,竟緩緩升起一座三尺高的玉臺,臺上刻著江南三百六十一處感染點的方位圖,每個點都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顏色各異,有的偏白,有的偏暗。

「聖樹要我們……自己守護自己?」一個年輕的漕工喃喃道。老漕官撫摸著玉臺上的刻痕,老淚縱橫:「不……他們是把刀,遞到了我們手上。」

是啊,守護從來不該是某幾個人的責任。

是每個生息於這片土地上的人,共同的擔當。

雪山之巔,分裂仍在繼續,不是惡化的分裂,而是一種……奇特的共生。

霜白樹的根系開始主動向幽暗樹的方向延伸,每延伸一寸,就在土壤中留下冰晶的軌跡;幽暗樹的根鬚也反向生長,用黑水蝕開岩層,為對方鋪路。兩股力量在看不見的地下,進行著一場沉默的對話。

霜白說:你太暗了,我給你光。

幽暗答:你太冷了,我給你暖。

它們互相排斥,又互相需要;彼此對抗,又彼此滋養,就像陰陽,就像晝夜。

而那個新生的乳白色膠質,就是它們對話的產物,一種超越凜與淵的、從未在世間出現過的第三種力量,它不屬於光,也不屬於暗,它叫「和」。

和解的和。

融合的和。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這「和氣」順著根系網絡蔓延,所過之處,地脈的創傷開始癒合,感染點的晶化現象開始逆轉。烏巖鎮的鄭鐵匠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晶化的右臉正在褪去琉璃質感,恢復血肉。雖然留下了淡金色的疤痕,但至少……他還是他,但這過程極其緩慢,慢到讓人絕望。

江南邊陲,一座荒廢百年的烽火臺上。

一個披著破舊斗篷的身影,正用枯枝在塵土中畫著複雜的星圖。星圖的中央,赫然是玉龍雪山的位置,旁邊標註著兩行小字:

「雙極裂,陰陽亂。天機蒙,噬靈現。」

斗篷人抬起頭,露出一張滿是燒傷疤痕的臉。只有那雙眼睛,還保留著昔日的銳利,如果老監正在此,定會驚呼出聲:這是三十年前因妄測天機而被逐出欽天監的前任少監,顧殘星。

顧殘星盯著星圖,乾裂的嘴唇喃喃自語:「果然裂了……果然……」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古籍,翻到某一頁,那一頁記載著一則幾乎被遺忘的預言:

「聖樹裂,雙極生。光暗衝,天門現。噬靈至,江南劫。唯有一法~」後面的字跡被人為塗抹了,只留下斑駁的墨漬。

但顧殘星知道被抹去的是什麼,因為三十年前,正是他親手塗抹的。

「唯有一法,」他對著虛空,說出那個禁忌的答案,「以裂引裂,以劫應劫。將噬靈族引入光暗衝撞之極點,借天地之威……同歸於盡。」

是的,同歸於盡。不是守護,不是驅逐。是拉著入侵者一起,毀滅。

當年他推算出這個結果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夜抹去了古籍上的記載,從此裝瘋賣傻,被逐出欽天監。他以為這樣就能避開這份沉重的預言。

沒想到三十年後,預言還是應驗了。

聖樹裂了。

雙極生了。

噬靈……也快到了。

顧殘星顫抖著手,從貼身處摸出一枚銅錢,那是他離開欽天監時,師父偷偷塞給他的,說是「最後一卦的盤纏」,他將銅錢拋起,銅錢在空中翻轉,落下時,直立著插進土裡,既不正面,也不反面。

這是卦象中最詭異的懸卦,意味著命運懸於一線,生死各半,顧殘星盯著那枚直立的銅錢,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他笑了,笑得癲狂,笑得釋然。

「懸著好啊……懸著,就還有選擇。」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塵土,朝著玉龍雪山的方向,邁出了第一步,三十年逃避,夠了,該回去面對了。

聖樹分裂的第三個月,春天來了。

不是自然的春天,時令才剛入臘月,而是某種更本源的生機的復甦。

玉龍雪山腳下,積雪未融的凍土中,竟鑽出了嫩綠的草芽。不是一株兩株,是成片成片,以兩棵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草芽所過之處,冰雪消融,凍土鬆軟,連空氣都變得溫暖溼潤。

更奇異的是,這些草芽的顏色各不相同:靠近霜白樹的,是銀白色的冰草;靠近幽暗樹的,是墨綠色的影草;而在兩者交界處,則生長出一種乳白色的、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和草。

三種草構成了一幅巨大的、流動的太極圖,陰陽魚的眼,正是兩棵樹。而和草,就是陰陽交界處那條流轉的曲線。

百姓們從最初的恐慌,漸漸變成了敬畏。他們開始學習辨認這三種草:冰草可入藥,專治熱毒;影草能制香,安神定魄;和草最神奇,只要隨身攜帶一片,就能緩解身上的晶化症狀。

老漕官將玉臺上的感染點方位圖拓印下來,分發給各地鄉紳。眾人按圖索驥,組織起自救隊,用和草為感染者治療。雖然不能根治,但至少遏制了惡化。

江南,在沒有守護者直接庇護的情況下,靠著聖樹分裂後殘留的遺產,以及百姓自己的努力,竟也漸漸穩住了局面,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平靜。

因為天空中,開始出現異象。

臘月二十三,小年。

黃昏時分,日落月升之際,天空的東西方同時出現了兩個月亮。

東邊的月亮霜白如玉,灑下的月光冰冷刺骨;西邊的月亮幽暗如墨,月光所及之處,影子會詭異地蠕動。兩個月亮之間,是一片扭曲的、光暗交織的混沌區域,裡面隱約有龐大的陰影在遊動。

不是雲,不是鳥,是某種……活著的、飢餓的東西。

顧殘星此時已回到欽天監舊址,那裡已是一片廢墟。他站在觀星臺的殘垣上,用自制的簡陋儀器觀測天象,臉色越來越白。

「來了……比預言的還快……」

他看見,那兩個月亮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某種通道在人間的投影。霜白月連接著凜的極寒本源,幽暗月連接著淵的深暗根源。而噬靈族,正藉著這兩股力量衝撞產生的空間裂隙,嘗試降臨。

它們很聰明。

知道直接闖入會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排斥,於是先寄生在光暗衝撞的“傷口”上,像病毒鑽進身體的破口,再慢慢侵蝕。

「必須在它們完全鑽進來之前……”顧殘星咬牙,“關閉通道。」

可怎麼關?聖樹已裂,守護者已分,誰有能力同時鎮壓兩極?

除非……他想起古籍上那個被抹去的禁忌之法。

「以裂引裂,以劫應劫……」原來是這個意思,不是拉著噬靈族同歸於盡。是讓噬靈族,成為癒合裂痕的……黏合劑。

這個念頭太大膽,大膽到顧殘星渾身顫抖,但他沒有時間猶豫了。

東方的霜白月,已經開始滴落銀色的月淚。每一滴淚落地,就凍結方圓十丈,連空氣中的水分都凝成冰晶。西方的幽暗月,則在滲出墨色的月露,所過之處,生機被抽乾,草木瞬間枯萎。

兩個月亮正在用它們的方式,改造這片土地,為噬靈族的全面降臨做準備,最多三天。三天後,江南將不再是江南,而是一個適合噬靈族生存的……培養皿。

臘月二十四,晨。

老漕官召集了江南所有尚有行動能力的漕幫子弟、鄉勇團練、甚至山野隱士,齊聚玉龍雪山腳下。人數過萬,黑壓壓一片,卻安靜得可怕。

每個人都抬頭望著山巔那兩棵樹,也望著天上那兩個月亮。

「鄉親們。」老漕官的聲音透過簡陋的銅喇叭傳開,蒼老卻堅定,「李大人和林姑娘用命換來了咱們十年太平。現在,該咱們自己上了。」他指著天空:「那兩個鬼月亮,是來滅咱們家的。咱們怎麼辦?」

萬眾沉默的同時。

然後,一個年輕的漕工舉起手中的撐杆:「幹他孃的!」

「對!幹他孃的!」怒吼聲如山呼海嘯。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慷慨陳詞。

最樸素的話,最直接的決心。

顧殘星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這一幕,眼眶發熱。

他想起了三十年前,師父對他說的話:「殘星啊,你算卦太準,卻忘了人心,是卦算不準的。」

是啊!卦象說江南必亡。

但卦象沒算到,這片土地上的人,不答應。

他擠過人群,走到老漕官面前,深深一揖:「老丈,在下顧殘星,前任欽天監少監。我知道怎麼關閉那兩個月亮,但需要……藉助聖樹之力。」

「怎麼借?」顧殘星轉身,指向山巔:「讓光與暗……重新擁抱。」眾人譁然。

聖樹已經裂了,怎麼重新擁抱?「不是讓樹合起來。」顧殘星解釋,「是讓我們所有人用心網殘留的力量,在兩棵樹之間,搭建一座橋。」

「什麼橋?」

「思念的橋。」

他展開那捲泛黃的古籍,翻到最後一頁,那一頁原本是空白的,此刻卻浮現出淡淡的字跡。那是三十年前他抹去預言時,用隱形藥水寫下的真正的解法:

「光暗本同源,裂後思團圓。萬心同一念,可喚故人還。」

「李大人和林姑娘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消散。」顧殘星的聲音顫抖起來,「他們只是被真名分裂的力量困住了,一個困在光裡,一個困在暗裡。如果我們能用足夠強烈的思念,為他們搭建一座跨越光暗的橋樑,他們就有可能……暫時重聚。」

「重聚之後呢?」

「重聚之後,」顧殘星望向天空,「讓他們帶著光暗融合的力量,衝進那兩個月亮,不是摧毀月亮,而是讓光與暗在月亮內部重新平衡。平衡的瞬間,通道就會關閉,噬靈族會被卡在兩個世界的夾縫裡,進不來,回不去。」這計劃太冒險。

首先,需要江南萬民同時產生純粹的、強烈的思念,思念那兩個守護者,思念他們帶來的安寧,思念那份被守護的感覺。

其次,重聚後的守護者意識,必須在極短時間內衝進月亮,在噬靈族反應過來之前完成平衡。

最後,也是最殘酷的完成這一切後,重聚的意識會因為透支力量而徹底消散。

真正的、永恆的死亡,老漕官聽完,沉默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許久,一個婦人輕聲說:「那就……讓他們再看看咱們吧。」

她抱起懷中的孩子那是地動那年出生的,如今已十歲,臂上有半朵梅花的印記,與她臂上的半朵正好合成完整。

「孩子從小就聽李大人和林姑娘的故事。」婦人流著淚,卻在笑,「他說,長大了也要守護江南。就讓李大人和林姑娘……看看這孩子吧。」

一個漢子抹了把臉:「我這條命是林姑娘的藥方救的。讓她看看,我還活著,活得挺好。」

一個老人顫巍巍地舉起手:「我夢見過李大人,他對我笑呢……我想再夢一次。」

一個,兩個,十個,百個,千個,萬個。聲音匯成河流,淚水匯成海洋。老漕官深吸一口氣,轉身對著雪山,用盡畢生力氣嘶吼:

「李大人~林姑娘~回來看看吧風~咱們……想你們啊」萬人齊呼,聲震九霄,雪山之巔,兩棵樹突然同時震顫。

霜白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幽暗樹湧出深不見底的黑暗。光與暗在空中交匯,撕扯,碰撞,卻又在碰撞的邊緣,生出了一絲……溫柔的纏綿,就像兩個久別的人,在暴風雨中,終於握住了彼此的手。

山腳下,所有人的眉心都浮現出淡淡的光點,那是心網殘留的印記,此刻被共同的思念點燃,匯聚成一道跨越天地的光橋,一頭連著霜白樹,一頭連著幽暗樹。

光橋上,緩緩走出了兩個身影,一個霜白如雪,眉眼是李小魚的輪廓。

一個幽暗如夜,身形是林清妍的剪影,他們隔著光橋相望,眼神從最初的茫然,漸漸變得清明,然後,同時笑了。

「小魚。」

「清妍。」

名字喚回的瞬間,記憶如潮水歸來。

他們想起了所有運河初遇,並肩作戰,真名融合,聖樹分裂,以及此刻萬民呼喚帶來的……短暫重逢。

時間不多,他們同時抬頭,望向天空那兩個月亮,無需言語,心意已通。

「走吧。」李小魚伸出手。

「嗯。」林清妍握住。

兩道身影在光橋上奔跑,越來越近,越來越快,最終在橋中央,在萬眾矚目之下緊緊相擁,擁抱的瞬間,霜白與幽暗完美融合,爆發出一道純粹的、無色的光,那道光沖天而起,一分為二,精準地射入兩個月亮,月亮內部傳來淒厲的嘶吼是噬靈族的哀鳴。

霜白月開始融化,幽暗月開始蒸發。兩個月亮像被戳破的氣球,急劇縮小,扭曲,最後在空中炸開,化作漫天光雨,光雨落地,滋養萬物。

枯木逢春,凍土復甦,感染點的晶化徹底消退。而光橋中央,那對相擁的身影,也開始消散。

從腳開始,化作點點螢光,他們卻毫不在意,只是看著彼此,笑著。

「這次,真的要走啦。」李小魚說。

「不怕。」林清妍靠在他肩頭,「咱們活在這麼多人心裡呢。」

「也是。」他們的身影越來越淡,聲音越來越輕,最後一刻,他們同時轉頭,望向山腳下萬千百姓,揮了揮手,像是告別,又像是說:交給你們了,然後,徹底消散。

光橋崩塌,心網隱沒,天上再無異象,只有正常的日月輪轉,江南,終於真正地,迎來了春天。

三年後,又是清明。

玉龍雪山腳下,守心祠已經擴建成了莊嚴的廟宇。正殿不供神佛,只懸掛著兩幅畫像,一幅是漕船上的少年,一幅是竹筏上的姑娘。畫像下,香火不絕。

老漕官已經走不動路了,坐在輪椅上,由孫子推著,每日都要來廟裡坐坐。他會對著畫像嘮叨,說運河又通了幾條新支流,說漕幫的年輕人都出息了,說江南這幾年風調雨順。

這天黃昏,他正要離開時,看見廟門口站著一個陌生人。那是個遊方郎中打扮的中年人,背著藥箱,風塵僕僕。他仰頭望著畫像,久久不動。

老漕官讓孫子推過去,輕聲問:「先生認識畫上的人?」郎中回過神,笑了笑:「不認識。只是聽說過他們的故事。」

他的眼神很複雜,有懷念,有悲憫,還有一絲……老漕官說不清的東西。

「先生從哪裡來?」

「很遠的地方。」郎中說,「來找一種藥。」

「什麼藥?」

郎中沒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從藥箱裡取出兩株草,一株霜白,一株幽暗,正是冰草和影草。他將兩株草的葉子各摘一片,放在掌心,輕輕一搓。

奇跡發生了。

兩片葉子融化了,融合成了一滴乳白色的露珠,散發著溫和的光芒和草的精粹。

「這……」老漕官震驚。

郎中將露珠滴在廟門口的石縫裡。片刻後,石縫中竟長出了一株小小的、乳白色的幼苗,形狀既不像樹,也不像草,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植物。

「這是和苗。」郎中輕聲說,「光與暗的孩子,希望的種子。」

他站起身,對老漕官深深一揖:「老丈保重。江南……就交給你們了。」說完,轉身走入暮色,消失不見。

老漕官愣了很久,才讓孫子推他到石縫邊。他顫抖著手,輕輕觸碰那株幼苗。

觸碰的瞬間,他彷彿聽見了兩個熟悉的聲音,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輕輕地說:

「我們很好。」

「你們也要好好的。」

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抬頭望向雪山之巔。那裡,兩棵樹依然背向而立,但根系深處,那乳白色的“和氣”已經蔓延到了樹幹的三分之一。

也許有一天,它們會重新長到一起,也許不會,但無論如何,它們的根,早已生死相依,就像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就像光與暗,就像逝去的,與活著的。

就像每一個冬天之後,終會到來的春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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