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门外山矿脉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昭的麻鞋已浸满了露水。
湿冷贴着脚踝，每一步都像踩进冰凉的苔藓中。
他背着半人高的竹篓，竹篓里码着拳头大的赤炎灵矿，每一块都泛着暗红微光，像被碾碎的落日，在晨雾中透出一丝灼热的气息。
“林昭！”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林虎裹着粗布短打追上来，额角的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我帮你抬后半段，这矿脉深处的灵矿性子野，你一个人……”
“滚回去！”监工老张头的铜烟杆重重敲在林虎脚边，火星子溅到他裤脚，腾起一缕焦糊味，“外门器童也配结队？当这是内门弟子游山玩水？”他斜眼扫过林昭，目光在竹篓上顿了顿，“赶紧走，日头过竿前交不上灵矿，你这月的辟谷丹扣光。”
林昭攥紧了竹篓的麻绳。粗糙的麻绳勒进掌心，磨得生疼。
他能感觉到竹篓里的灵矿在发烫——不是普通的热，是灵气暴躁的灼烧，像是有无数火蚁在啃噬他的背脊。
三年前父母被青玄门以“私藏灵矿”的罪名处决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特殊”：别人搬运灵矿得用封灵袋，他只要皮肤贴着矿石，就能像海绵吸水似的，把乱窜的灵气一点点捋顺。
这是福也是祸，青玄门从此把最危险的矿脉活都压在他身上。
“谢张叔。”林昭低头应了声，竹篓压得肩胛骨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压断。
他能听见林虎在身后跺脚的声音，还有老张头骂骂咧咧的催促，但这些都被矿脉里的虫鸣盖过了。
那声音低沉而密集，像是从地底涌出的潮水。
越往深处走，岩壁上的荧光苔藓越浓，幽蓝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星子，照亮了前方崎岖的山路。
当那抹幽红出现在矿脉最深处时，林昭的呼吸都顿住了。
那是一块拳头大的赤焰心髓，表面流转着液态的火纹，比普通赤炎灵矿多了三分灵韵，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他见过内门典籍里的描述——这东西对炼气修士来说，是突破瓶颈的活药引子。
“得藏好。”林昭扯下里衣下摆，小心裹住心髓塞进怀里。
布料摩擦胸口的肌肤，带着一丝刺痛。
他没奢望能靠这个成为内门弟子，只要换三粒培元丹，就能让林虎的灵根稳固些。
那小子总说要护着他，可连练气三层都卡了半年。
回程的山路走得格外慢。
林昭能感觉到怀里的赤焰心髓在发烫，像揣了块活炭，隔着衣服灼烧着胸膛。
可刚转过山弯，他就撞进了一片阴影里。
“林器童这是……捡着宝贝了？”
赵云澜负手站在路中央，月白道袍一尘不染，腰间玉牌坠子晃得人眼晕。
他身上的香气混着冷风扑面而来。
他是青玄门大师兄，练气巅峰的修为，连外门执事见了都得笑三分。
林昭认得这声音，前两日他在演武场试剑，剑气不小心扫到赵云澜的衣角，对方当时说“下不为例”，现在想来，原是在等今天。
“回大师兄，是宗门的赤炎灵矿。”林昭垂着头，竹篓在脚边放下时发出闷响，震得脚底一阵酥麻。
赵云澜的靴尖碾过一块矿石，火星子噼啪炸开：“检查任务。”他突然伸手扣住林昭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直接探进林昭怀里。
赤焰心髓的包裹布被扯断的瞬间，林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耳膜嗡嗡作响。
“好东西啊。”赵云澜捏着心髓凑近鼻尖，嘴角勾起冷笑，“难怪你总说搬运灵矿辛苦，合着是藏私呢？”他指尖灵力翻涌，赤焰心髓在掌心熔成一滩红浆，空气中弥漫着焦苦气息。
“贱种之子也配用这等灵物？你娘当年偷灵矿被处死，你倒学得挺像。”
“噗——”
灵力抽在后背的疼比想象中更烈。
林昭被踹跪在泥里，后背的衣衫碎成布条，露出狰狞的鞭痕——那是上个月被老张头用铁鞭抽的，还没好全。
现在新伤叠旧伤，疼得他眼前发黑。
“舔。”赵云澜把熔了一半的灵矿浆甩在地上，泥水里混着暗红的浆，“舔干净，我就当没看见你藏私。”
围观的外门弟子哄笑起来。
有人吹了声口哨：“大师兄慈悲，换我早废了他灵根。”
林昭的指甲陷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渗入泥土。
他能尝到嘴角的血锈味，能听见泥水里灵矿浆的滋滋声，能感觉到后背的血正顺着腰窝往下淌。
三年了，他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忍，要等，要活着。
可此刻，他突然想起娘被拖去刑场时，回头看他的眼神——不是害怕，是愧疚，是不甘。
“贱种。”赵云澜的脚尖抵在他后颈，“聋了？”
林昭的额头贴上了泥水。他闭着眼，睫毛上沾着泥星子。
灵矿浆的苦味漫进嘴里时，他听见自己心里有根弦“啪”地断了。
意识开始模糊。
他听见有人在笑，有人在喊“差不多得了”，然后是赵云澜不耐烦的声音：“废了他灵根，省得以后再作怪。”
有冰凉的剑尖抵住他后心。林昭想躲，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望着泥水里自己的倒影，血珠坠进去，荡开一圈圈涟漪——那里面的人，眼睛红得像要烧起来。
“开荒者聊天群系统激活中……”
机械音炸在脑海里时，林昭以为是幻听。
可下一秒，他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界面，蓝色光流在界面上流淌，最中央写着“当前成员：0”。
“检测到宿主处于极端情绪状态，绑定成功。”
界面下方有个发亮的按钮，写着“发布任务”。
林昭颤抖的手指刚碰上去，就看见选项框弹出来：“任务内容：击杀意图杀害我的敌人。奖励：开荒点数×50。”
他想都没想就点了确认。
金光在面前炸开时，赵云澜的剑已经刺下来了。
林昭偏过头，看见穿黑色劲装的男人从光里走出来，手里的长刀还滴着金光。
那男人转头看他，瞳孔里燃着烈火：“任务目标？”
“他！”林昭用尽最后力气指向赵云澜。
“明白。”男人提刀冲了出去。
刀罡裹着烈焰劈在赵云澜的剑上，那柄被他视若珍宝的“青霜剑”当场断成两截。
赵云澜被震飞十丈，撞断三棵碗口粗的树才摔在地上，道袍前襟全是血。
围观的弟子全傻了。
有人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符篆，可还没掏出来，就见那黑衫男人已经欺到赵云澜面前，长刀架在他脖子上：“还打吗？”
赵云澜抖得像筛糠。
他盯着男人眼里的狠劲，突然想起典籍里说的“妖修”，可妖修哪有这么纯粹的杀性？
他声音发颤：“前辈饶命！是我有眼无珠……”
“滚。”男人甩开刀上的血，转头看向林昭时，眼神立刻软了下来，“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林昭撑着膝盖站起来。
后背的疼还在，但没那么钻心了——系统界面上有行小字：“宿主当前状态：重伤，系统自动修复30%伤势。”
“林昭！”林虎的声音从山路上传来。
他跑得鞋都掉了一只，扑过来时差点撞翻竹篓，“你怎么样？这是谁？”他盯着黑衫男人，又看看瘫在地上的赵云澜，“他……他把大师兄打成这样？”
林昭摸了摸怀里——赤焰心髓虽然没了，但系统界面里多了个“GM点数”的选项，后面跟着数字“50”。
他抬头望向赵云澜，对方正连滚带爬往山下跑，道袍后襟沾着泥，哪还有半分大师兄的威风。
山风掀起林昭的碎衣，夹杂着血腥与草木气息。
他望着自己手背上的血，又看了看还站在身边的黑衫男人——对方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化作金光消散了。
“这一次……”林昭低声说，声音被山风卷着，撞在岩壁上又弹回来，“我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器童了。”
林虎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忙着解自己的外衣要给他披上。
但林昭知道，从今天起，青玄门的天，要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