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事件之后,两人再见面已经是一周后的事。
在图书馆二楼,文学期刊区。沈知遥坐在窗边,右手拿着笔,在一本印刷粗糙的黑白杂志上写点什么。林予辰原本只是想路过,结果还是在三米外停了脚步。
她没戴耳机,头发披散着,有几缕垂下来挡住侧脸。眼神落在纸面上,没什么情绪,像是在校对稿子,又像只是在给时间找个出口。
他没有走过去,只在离她不远的那排书架前停下,随手抽了一本散文选,看也没看,只是翻页。
杂志上署名的,是那个笔名:暇光。
林予辰最近常常翻到这个名字。文学社公众号一周三更,有一篇固定是她写的。他以前没太注意,现在只要看到更新通知,总会点进去。文章风格一如既往,没有大情绪,也不煽情,像是用一句句旁观者的语言把自己的生活缝在文字里。
有一次她写:“喜欢拍照的人,大概都习惯了不说话,只把心思放在光影里。说出来的东西会碎,但按下快门的那刻不会。”
林予辰读到那句的时候,整个人像被轻轻点了一下。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写自己。可那种感受太贴近了,像是有人悄悄翻开了他平时不太跟人讲的那页生活。
那天晚上他在寝室翻出那张天桥上的照片,看了很久,才发了条消息给陈意。
[文学社专栏那个“暇光”,你确定是沈知遥吗?]
陈意很快回了句:
[百分百,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说你俩气场怪像]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那张照片重新命名了一次,加了一行备注:
《四点三十二分,天桥的风》
标签:她 / 光 / 那天之后想知道她会写我吗
隔两天后,摄影社在图书馆三楼走廊贴了个展览预告。林予辰也去了,站在布展图前低头看排期表。正准备走的时候,身边有人轻声说了句:“你之前是不是拍过我?”
声音很轻,也不带责备。
他回头,是沈知遥。
她穿着灰蓝色针织衫,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靠在墙边看他。神情不算严肃,但明显是来确认点什么的。
林予辰点了点头,说:“不是故意的。那天你在跳舞,我刚好在桥下。”
“嗯。”她没说别的,只盯着他看了两秒,“你有发到社群。”
他顿了一下,“我撤了。”
“我知道。”她低头笑了一下,那笑不明显,像从嘴角轻轻压下去的一道弧线。“还以为你会拿去参展。”
“没舍得。”他说。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
沈知遥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淡,“你一直在读我写的东西吧?”
林予辰没有否认。
“挺明显的,”她说,“之前的更新,点击只有三百多,从上周开始突然变成七百。”
“那是你写得好。”
她没理这句话,只轻轻侧过头看窗外的走廊尽头,“我写的东西很多时候没指向性,像是往空气里扔一颗石头,不指望砸中谁,也不期待谁捡回去。但如果真的有人捡了,就会有点麻烦。”
“为什么麻烦?”
“因为那代表,我得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了。”
她说得很平静,就像说“今天可能要下雨”那种语气。
“但也不是坏事。”她忽然又说,“只是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你不是我写进文章里的人,但好像变成我文章之外的观众了。”
她看了他一眼,轻声说:“还挺适合的。”
说完她转身走了。步子不快,但没有回头。
林予辰站在原地,听见身后走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像是一句没说出口的话落在了图书馆灰色的瓷砖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走到了她文章的边缘。
还没进去,也没被拒绝。
只是被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