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里一阵沉默。片刻，一个身材相对高大，装备外披着暗红色破旧斗篷的身影推开挡门的钢板，走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一把枪管粗大的老式霰弹枪，枪口虽然没抬起，但似乎已经上膛，随时可以开枪。
防毒面具下传出警惕的声音，声音还有着浓重的当地口音：“黑石？新希望矿业的狗腿子？这片坟场还有什么矿值得你们这些穿金戴银的老爷们惦记，滚回你们的天堂去，这里不欢迎外人！”
之后他身后的棚子里又探出几个枪口。
李维面不改色，维持着举手的姿势，看着几人说道：“我们接到的任务是评估深层辐射和地质风险。公司高层怎么想我们不清楚，我们只是干活的。”
然后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刚才逃出的隧道方向，“而且，我们刚刚帮你们清理了一些堵在门口的剃刀，至少省了你们出门清剿的难度，不是吗？”
那领头的拾荒者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李维的话和他们的实力。霰弹枪的枪口微微下垂了几分。
“哼，清理？那些长翅膀的耗子明天又会从别的洞里钻出来，一窝生一窝的，没完没了。”他哼了一声，但语气中的敌意似乎减弱了一丝，“不过算你们运气好，没直接掉进沸血湖里。看在你们没一进来就乱开枪的份上，就信你们吧。话说回来，你们要去哪片坟头挖土？”
李维心中一动，知道搭上话了。他保持着谨慎的态度，调出全息地图，指向标记为“B-17”的区域。
“在这片区域，是旧时代的通讯节点附近。公司怀疑下面有未记录的工业污染源，需要我们实地采样。”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也靠近他们的真实目标点。
“B-17？呵，你们公司可真会挑地方！”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那片骨头堆有什么好去的，奉劝你们一句，趁天还没完全黑透，离那里远点。”
“为什么？”莉娜忍不住追问，透过面罩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拾荒者头领的目光看向莉娜，又回到李维身上，防毒面具下的声音透着一股装神弄鬼的氛围：“那里闹鬼。不是剃刀蝠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鬼。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机器会发疯，灯光会乱闪，好好的东西会突然烧起来。有人说能听到旧时代死人的低语，在电线里说话。还有人说，那里是影网的地盘。他们不喜欢被人打扰。”
“影网？”李维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专业素养让他声音控制得毫无波澜，“那是什么？本地帮派？”
“帮派么？哈哈哈……”拾荒者头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笑声很快收敛，“不，不是帮派。他们是幽灵中的幽灵。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在哪。但他们无处不在。”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简陋棚屋角落一台闪烁着勉强工作的旧显示器，“他们能让这东西活过来，也能让整个拾荒者联邦’的灯都灭掉。他们不喜欢联邦的狗，也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外人。”
李维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他对影网似乎并无太多敌意，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敬畏和依赖的情绪。
李维与莉娜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影网”极大概率就是“联合记忆解放阵线”在焦土城的代号，他们果然在这里活动，而且影响力不小。
“多谢提醒。”李维点点头，语气显得很慎重，“我们会评估风险。但公司任务在身，至少要去外围看看。”
然后他起身准备离开，随即回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附近有比较安全的落脚点吗，或者能补充点干净水和过滤芯的地方？我们可以付信用点或者用一些药品交换。”
李维抛出了诱饵，试图建立初步联系，然后获取更多信息，这是他惯用的手段。
拾荒者头领盯着李维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粗声粗气地说：“往前走两个路口，左拐，看到一面画着白色齿轮的墙，后面是老乔克的修补站。他那里可能有你们要的东西，也收硬货。不过管好你们的人和装备，别惹麻烦。天黑之后，沸血湖那边的大家伙就该出来溜达了，那可不是剃刀蝠那么好说话。”
他不再多言，转身钻回了自己的棚户区，钢板门“哐当”一声关上，不再回复任何声音。
李维放下手，面罩下的脸在认真思考着。
“影网，幽灵，大家伙……”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将它们与霍克的命令和需要伪造的证据联系在一起。
“走，去老乔克的修补站。”李维对莉娜下令，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语气，“我们需要补给，更需要焦土城的耳朵。天黑之前，我们必须找到进入B-17的方法。”
老乔克的修补站比预想的更像个堆满垃圾的堡垒。生着锈的集装箱和装甲板歪歪扭扭地垒成墙壁，仅留一个挂着脏污油布的狭窄门洞。门口歪斜地立着一块用荧光涂料画着白色齿轮的金属板，涂料剥落得厉害，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只模糊的眼睛。
油布掀开，一股更浓烈的机油和焊锡混合气味涌出，还夹杂着劣质人工蛋白质食品的馊味。
柜台上没有人，李维询问了一声，里屋内有人回应了。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围裙的秃顶老头，佝偻着从昏暗灯光下走了出来，他的一只眼睛被机械义眼取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老乔克？”李维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刻意保持着勘探队员该有的粗粝感。
老头头也没抬，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发出咔哒的轻响。
“买？卖？修？还是等死？”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铁锈。
“买。”莉娜上前一步，展示出外骨骼臂铠上几道被剃刀蝠刮出的浅痕，“过滤芯，能量电池，还有信息。刚才在外面遇到点小麻烦，有个红斗篷说你这儿能解决问题。”
“红斗篷？你是说疤脸巴恩？”老乔克终于抬起头，仅存的浑浊肉眼审视着两人，尤其在李维那身精良但刻意做旧的外骨骼上停留片刻。
“哼，巴恩那蠢货，总喜欢把麻烦往我这里引。”他丢下手中的焊枪，“过滤芯，劣质的50信用点一个，军用的你们用不起。能量电池，200点一块。至于信息那要看你们想知道什么，以及能付出什么。”
